歲歲年年又月月,這個年好像和往年沒什麼區彆,但炕上攤平的三個小豆子,又預示著和往年的不同。
寫對子還是邱玉玲的老業務,不過今年有鄰居來找邱大樹寫呢,兄妹倆一人一副,誰知寫出來,邱大樹又把他那幅悄咪咪收起來了。
大字這事真不是念書多就一定寫的好,彆看他妹子人小,那腕力強勁,寫出來的字蒼勁有力不說,對子還極工整應景。
他們大門上的是:春回大地多盼頭,歲起新程喜添丁,福滿家園。
堂屋上頭是:耕田樂天天有事做,農事畢掃盲很馨香,兩不耽誤。
還給大隊部寫了一副:走大寨自力更生道路,學大慶艱苦奮鬥精神,自立自強。
......
沒等人家來取對子,邱大樹自己跑了許多趟,一一送到了要對子的家戶手上。
帖完對子,中飯隨便吃了些,他們這兒,下午這頓才是正經。
今年的菜雖然並不奢華,但也都是用了心的,席上有白菜,有凍魚,有雞還有摻了假的憶苦思甜飯。
說好的都要剩一點才好,可是吃開了,誰的筷子都慢不下,最後勉強留了個魚頭,寓意年年有餘。李青梅便在有人串門前,把鍋灶盆碗都刷了個乾淨。
這個時候的守歲多簡單啊,一家人煨在一個熱炕上,聽邱母邱父各自講那些曾經,說著說著就歪成,嚇過自己小時候的鬼故事。
李青梅說邱建設的大伯還年輕那會兒,有一次從外頭回來,剛走的二道梁那兒,不知道突然從哪冒出來個穿黃馬褂的老太太。
非攔著他們大爺不讓走,說過了,過了,大爺聽不明白啥過了,就沒聽,結果越走越荒,一點都不像他們的莊子,裡頭的人都灰撲撲的。
邱大爺那會兒也年輕膽兒壯,壓根沒多想,還問人討了口水喝......後來還是當時的大隊書記帶著許多後生,從亂葬崗把人背出來的。
從那兒以後邱大爺一走過二道梁,就覺得有人瞅他,然後慢慢就不出莊子了。
邱玉玲一開始縮在邱大樹邊上,可他一驚一乍的,本來她也隻是聽故事,被他那麼一咋呼,好幾次都要嚇出尖叫來。
索性披著被子,挪到邱父那邊去了,這個時候再沒有比她爹靠譜的地方了。
邱建設也樂嗬的把閨女護在跟前,自打分出去住後,閨女就不像小時候那麼粘人了。
不過很快就輪到他講了,他想了想,說了一個自己小時候澆河水時的事兒。
他說的言辭鑿鑿,說是親身經曆,可社會主義接班人哪能信那個。
邱玉玲一邊反駁是她爹編的故事,一邊又不得不跟著氣氛走,聽著聽著,她甚至覺得煤油燈下,邱父背後那大坨黑影張牙舞爪的。
揣著那副破膽,又蛄蛹到邱母邊上,“娘,我今兒得和你們睡。”
邱大樹也緊隨其後,誰說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能怕鬼了,他今天也要睡在堂屋守歲。
可這年頭一人隻有用慣的那一床被子,還得去把各自的被子抱過來。
邱玉玲說啥都不肯,李青梅讓邱大樹去搬被褥。
邱大樹剛出門,正趕上他小侄子在大哥那屋冷不丁嚎了一嗓子,嚇得他也緊跟其後嗷了一聲。
這就如同一個開關,邱玉玲再也壓抑不住她剛剛關起來的害怕,也跟著啊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