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衛,吃藥了!”
趙景升將熬好的湯藥端上軍案,由於不能外傳,所以他都是在軍帳中熬製,想起楊毅的吩咐,便將那顆“生生造化丹”放在湯藥碗的旁邊。
杜明威放下軍報,愁眉深鎖,對幾日後的戰事很不樂觀,不但器械損壞極多,就連卒衛都大量缺乏,下一戰怕是一場苦戰。
端起湯藥正要喝下,見到那顆藥丸,知是趙景升送來的,也不疑有他,直接喝著湯藥吞服下去,因為心中有事,連極苦的藥味都感受不到。
趙景升正要退去,杜明威卻及時叫住了他。
“老趙,大乾曆86年,我們同殿為官,當時還是高祖帝殿試,我做了七品的統部使,你卻去了禦史台,做了從七品的監察禦史,沒想到後來風雲突變,我們會在北疆的玉寧關上結伴共事近20年。”
“我還以為都衛早就忘記我了,那時殿上匆匆一瞥,都衛英姿勃發的樣子仍舊曆曆在目,可是我如今已然垂垂老矣。”
“我知道你因為當年上奏‘潘黨’而受到貶斥,沒想到剛正不阿如此,1年3次上奏,都是揭發‘潘黨’營私,貪墨賑銀之事,可是‘潘黨’沒倒,反倒是你自從七品官,一路貶斥到九品鋒旗尉,好好1名文官,要到這北疆邊軍中受苦……我知道你頗有微辭,心中不滿,可如今你見過了這麼多的生生死死,還沒想透其中的厲害嗎?”
趙景升聞言放下了與杜明威之間上下級的禮讓,在杜明威的示意下坐到了他身邊。
“你以為高祖帝真不知‘潘黨之禍’?潘宏隻是副相,官拜參政知事,文官序列中還沒到一品呢,徐相隻是稱病在家,由其主持事務罷了,33年前的那場洪災,至使6洲受困,後來又經曆一場大旱,可謂是餓殍遍野,我就算在北疆地境也曾聽聞,高祖帝雄才偉略又怎會不知民間疾苦?但朝中真有賑濟之力嗎?”
趙景升聞言不由一愣,他還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
“那可是30多年前,大乾一年賦稅,在當時也不過3000萬兩白銀,自北洲向西一路,都是寇邊的戰亂,軍餉敢停嗎?你在軍中多年,當知百萬邊軍耗費幾何吧?還有各處軍衛,皇城近衛,百官的俸祿,這七七八八算下來,還剩多少?”
“這……勉強能剩下500~600百萬兩吧?”
趙景升連自己都不太確定,在邊軍中多年,他知道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嗬,那各處的要塞還修不修?農田水利還要不要給補銀?光是那受災的6洲,就免了3年賦稅,要知道那都是江南臨海的富庶之地,第2年起,還收得上來3000萬兩嗎?你指望國庫積存?光是欽天監的耗銀,一年就不低於300萬兩!早就將國庫掏空了!”
“嘶!你是說陳師?”
杜明威搖了搖手,讓他彆亂想。
“彆看陳道奇的欽天監,隻不過區區百人不到的小門戶,但是耗銀驚人,光是那秘藥飼養出的‘獅鷲’,一年下來都得幾十萬兩白銀,他下麵幾位掌事各有所長,你見過城頭上的‘六弓床弩’了吧?那種精密戰械就是欽天監督造,一具就要近千兩白銀!”
“你想想大乾幅員遼闊,要有多少花錢的地方?800萬兩賑災銀?那隻是高祖帝唱的高調子,我不否認,會有人伸手,但是這種時候,敢於將800萬兩貪墨到隻剩下36萬兩於各洲賑濟的程度,誰敢?高祖帝,那可是禦駕親征差點將北疆諸族斬儘殺絕的狠角色!”
杜明威一語道破天機,趙景升恍然大悟。
“所以,徐相稱病,由潘宏掌權,其實,不過是徐相已知,高祖帝動了殺心而自保?”
“你以為潘宏不知道嗎?他結黨營私也是不假,隻是沒你說的那麼過分,在朝堂上生存,誰沒有個出身?誰不講究個親近?他也知道自己是高祖帝用來頂缸的,但是他有的選嗎?高祖帝養他這條狗,就是關鍵時候拖出來打殺的,他所有的權利、財富、聲名都是高祖帝給的,名為君王心腹,實際上不過是高祖帝的工具。”
“高祖帝不理會你的上奏,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你,可是你卻如同豬油蒙了心,到底是高祖帝愛才,將你從汙水一般的朝堂,貶到了玉寧關中,要不然,你早就躺在墳塋之中了。”
“當時朝廷已經無銀可撥,還要靠潘宏全盤調度,他也是為官精明,善於算計,巧取豪奪、東拚西湊,終於讓6洲緩過氣來,隻不過潘宏已經在朝堂中獨樹一幟,他得罪的人太多,隻能不斷的豐擁羽翼來自保,看似如日中天,實際上,高祖帝的快刀已經在手了。”
“隻不過高祖帝也沒想到,世事變化如此多奇,潘宏的兒子,潘世閬修為有成,短短幾年時間,就達到了武者道六重的‘天人境’,還接手了四大柱國衛軍之一‘紫金狂狼’的番旗,這一下,‘潘黨’可就不是輕易能動的了,就算是高祖帝,在邊境戰亂之時,也得隱忍,萬萬不能讓軍權分裂。”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這時候,杜明威不由看了趙景升一眼又繼續道:“可以說,你算是幫了潘宏一把,如果不是你屢次上奏,在朝堂上鬨出那麼大動靜,讓潘宏幡然醒悟,及時補救,不斷延緩災情惡果,恐怕早幾年,災情就會因為過多的死亡而平息,那時候,高祖帝當然會用他潘宏的頭來祭旗,平天下的民憤。”
趙景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性格耿直,從來沒往這陰暗麵去考慮,隻以為自己的上奏是證據不足,高祖帝沒有輕信,反而讓當今的朝堂變成權臣獨大,那時候的副相潘宏,現如今,已經是當朝三公之一的太尉,掌宰相職,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權傾朝野。
“你後悔嗎?”
趙景升忽然大笑回應:“不後悔!以趙某區區七品副銜,換來6洲百姓多存活一二,我有什麼可後悔的?為官之心,不過為民請命!趙某30年前會那麼做,30年後同樣的事,趙某依然不變。”
“不愧是當年連高祖帝都欣賞的趙禦史!”
“都衛,今日與我這番說辭,怕不僅僅是為了解開趙某心結吧?我在邊軍中近20年,偏偏這個時候與我開解,定然是有事相求?”
杜明威也不尷尬,他先前的話早就指明,為官者,哪有什麼誌同道合,無非都是互相利用的工具,今日你對我有用,我才會費此心機。
“幾個月前劉副都衛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