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迷蚩決定親自去潞安州給陸登“送信”。這是一次性命豪賭,卻也是一次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曾幾何時,哈迷蚩自信對宋朝的國情了如指掌。在他看來,大金鐵騎麵前,宋軍簡直不堪一擊,金兵可以摧枯拉朽,直取汴梁,覆滅趙宋。到那時,大金國威震寰宇,四海瞻拜,自己也可立下不世之功。可是,他顯然誤判了宋軍的戰鬥力,更是低估了一名愛國將領的報國之心。
小小的潞安州,一個陸登陸子敬帶領區區幾千兵馬,竟生生的攔下了幾十萬大軍。想到這,哈迷蚩不禁汗顏。他足智多謀,攻於心計,精通漢人文化,綽號“賽諸葛”,那陸登善於用兵,膽略過人,不懼強敵,人稱“小諸葛”,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他們之間一場不可避免的博弈。
陸登請來的援兵被哈迷蚩設伏擊潰,而哈迷蚩每每獻策也都被陸登一一化解,這讓哈迷蚩有了一種既生瑜亮的感覺。
直麵這個令他敬畏而又頭疼的對手,才更加有趣,或許明天就會有分曉了,無論等待他的是勝利或死亡,哈迷蚩都已做好準備。
翌日一早,完顏兀術尚未升帳,小番來報軍師求見,兀術道了聲“快請。”
哈迷蚩進帳見到兀術深施一禮:“臣特來向四太子辭行。”
兀術一聽,又見哈迷蚩一身宋朝百姓裝扮,登時明白了大半,忙問道:“軍師莫非想親自進城?”
“正是。”哈迷蚩點頭。
“此去多凶險,萬萬不可。”兀術自然不允。
哈迷蚩道:“此去事關重大,須隨機應變,臣在中原多年,頗知宋人習性,願親自走這一遭。”
兀術道:“軍師乃軍之重臣,我之膀臂,豈可隻身入虎穴?”
哈迷蚩道:“臣蒙聖上大恩和四太子提攜,無以為報,今我大軍被潞安州所阻,久持不利,臣縱觀全軍,皆衝鋒陷陣之猛將,而能言善辯者極少,臣不才,願為破城儘綿薄之力,若有差池,請四太子善待臣的家人。”
兀術知道哈迷蚩說的沒錯,自己麾下的戰將勇猛有餘而計謀不足,巧言者更是少之又少,此番送信進城,能否騙得陸登,關係到戰事的成敗,而能擔此重任者軍中唯有哈迷蚩一人。
兀術看了看哈迷蚩,知道他已下定決心,且這也是個破城之計,便不再多說,道了聲“軍師保重”。
哈迷蚩微微一笑,向兀術辭行:“臣告辭。”說完轉身而去。
哈迷蚩尋得大軍聯營角落小門而出,兀術目送一程,回帳中靜候。
出得營門,哈迷蚩捋了捋山羊胡,自語道:“陸登啊陸登,今日就讓我這個‘賽諸葛’來會一會你‘小諸葛’。”
哈迷蚩現今隻當自己便是趙得勝,他藏好書信,繞道而行,往潞安州城門而來。一路上,他反複斟酌著自己的說辭,想象著陸登會問他什麼,他又如何作答,提醒自己要做到滴水不漏,因為他知道,哪怕是一丁點的疏漏,都有可能被心思縝密的陸登察覺,到那時,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哈迷蚩一路走來,早有城上守兵看見了他,雖是一個人,也不敢怠慢,數名弓箭手箭在弦上,對準了哈迷蚩。
哈迷蚩自然知道自己的處境,他來到潞安州城下,見吊橋高舉,叫道:“在下有要事求見陸節度。”
自戰事開始,陸登便一直與將士同在城上,看見有人來,心中納悶:百姓都已進城,連日來不曾再有出入城池者,這來人又是誰呢?見隻有一人前來,又說有要事,陸登想問個究竟,便命人放下吊橋。
哈迷蚩走過吊橋,來到城牆下。但見城門緊閉,哈迷蚩正想著怎麼進去,卻見從城頭上放下一個大筐來。哈迷蚩明白這是要吊他上城樓,心想這陸登果然謹慎,自己若想見到陸登,用計賺他,唯有照做,無奈之下隻好坐到筐裡,任守城軍士往上拽。
本以為就這樣吊上城樓也好,不成想吊到離城頭三五丈時停住了,大筐懸在了半空,這時陸登從城垛探出頭來問道:“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哈迷蚩雖然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放在筐裡,懸在空中答話,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哈迷蚩難免心中打鼓。不過聽到陸登的聲音,他提醒自己必須冷靜了下來,於是哈迷蚩定了定神,說道:“小人趙得勝,奉我家老爺韓元帥之命,送書信與陸將軍,”
陸登回想韓世忠身邊確似有一個趙得勝,隻是自己對其相貌聲音早已沒了印象。前些日自己曾修書請兄長韓世忠發兵馳援潞安州,多日過去,隻打聽到賢侄韓尚德曾領兵來救,卻被金軍擊退。如今,潞安州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已是危在旦夕,此時兄長又遣人送信,莫不是事情有了轉機?想到這,陸登立即吩咐兵士將來人吊上城垛。
落地之後,哈迷蚩長出了一口氣,心道今日能否活命,全看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