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暴雨之後,接著是整整兩天的連綿細雨。等到汴河水已快溢出城中河道的堤壩時,雨勢卻在九月的頭一個旬日前打住了。
九月九日,此時的重陽節還是一年中相對重要的節日,官府軍營也都適時地放假休沐三日,意讓新朝的大小官員們享受幾日雨過天晴的好時光。
重陽節向來有登高野遊的習俗,但郭信卻打算窩在家裡——開封府周圍也沒什麼像樣的山。
郭信早起後,先去向長輩問安。
郭威見他就問:“魏州遲遲不下,二郎怎麼看?”
郭信一直觀察著時局,這事自然問不倒他:“杜重威缺兵少糧,又屢失人心,魏州圍困日久,遲早都會敗亡。”
“二郎說得沒錯。”郭威聞言頷首,顯然郭信的回答正合乎他的心意,但他轉而又搖頭道:“前陣子翰林學士李濤上疏請官家親征,官家雖未首肯,卻加那李濤為相,顯然是有親征之意。”
郭信想了想,魏州一座孤城,對漢軍來說是必勝的仗,劉知遠若禦駕親征,自然要將剛整頓的禁軍拉去磨合一番。他對上陣已經不再感到陌生和緊張,但一想到在魏州又會是一場攻城惡戰,還是不禁覺得有些頭疼。
郭威看出郭信臉上的難色,皺眉道:“二郎可是畏懼戰事?”
郭信忙解釋:“並未孩兒畏戰,隻是想到兒郎們如螻蟻一般死去,覺得十分可惜。”
“想來我家子弟也不是孬種。”郭威臉色舒緩了,好言道:“二郎還算有顆仁心,但也應明白,不論為官家也罷、為漢家也罷,若沒有兒郎們出生入死,你我便都沒法安穩地過活。”
郭信微微低頭:“孩兒記著了。”
張氏一直聽著父子二人說話,這時見兩人一時陷入沉默,終於有機會插話道:“郎君說得怪嚇人哩,外間的大事我一介婦人不懂,但我知道,隻要有郎君和意哥兒在,咱家就能安穩……”
說話間,郭侗也來向郭威與張氏問安了。
郭侗進開封府後很快就如願以償地升官——西上閣門使。郭信對官製不熟,隻知道似乎是個品級不小的官,不過沒什麼實權,估計是專門用來閒養勳貴子弟的位置。
但最近郭侗卻迎來了時運的轉機,不知如何讓他傍上了皇長子劉承訓的大腿,常常出入劉承訓的左衛上將軍府,這下就連郭信也不禁對自己這瘦弱的兄長刮目相看了。
郭侗朝郭威與張氏問好之後,郭威又將先前問郭信的問題向郭侗問了一遍。
郭侗不作遲疑:“這還用說?魏州城池再深,那高行周大軍在側,豈有兩月不下的道理?定是那高行周不願為官家下死力。最近朝中對官家是否出征一事眾說紛紜,我看倒是非官家親征不可。”
郭威不說話,隻是微微搖頭。
郭侗見狀臉上有些陰鬱:“孩兒在將軍府時,殿下也讚成官家親征。”
郭威不滿之色變得更加明顯:“官家親征出師,自然是大皇子權知開封府,他豈有不讚之理?青哥兒還是太稚嫩,凡事要多想些才看的通透。”
郭侗嘴巴微張,卻還是低頭道:“孩兒受教了。”
郭威這時又轉頭看向郭信:“大郎沒上過戰陣,想法難免不周,戰陣之類的事可以多跟意哥兒問問,免得紙上談兵。”
郭侗頓時朝郭信投來複雜的目光,郭信無奈:“兄弟之間,理應相互幫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