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遠死了!
郭信從郭威處得知這個消息時,劉知遠已經在宮中崩殂。
此時郭威已經在宮中待了整整一夜與幾位大臣秘議事宜,直到快天明時才回到郭府。待郭信被急匆匆地叫來後,眼中的郭威已是一臉倦容。
郭威叫來兩位兒子和養子郭榮,隻用寥寥數語就交代了宮中的大事,隨後吩咐三人切勿向外傳告後,便徑自入內休息,隻留下兄弟三人在堂內麵麵相覷。
郭榮眉頭深皺,若有所思道:“本朝新建不久,官家如今早崩,恐怕不是好事。”
郭侗也深以為意地點頭讚同,露出一副愁苦的模樣。
不過郭信暗自瞧郭侗的樣子,倒覺得他可能不是在擔憂朝計,而是在擔心自己那還未過門的王家女。
三人心情不一,不過都沒什麼談話的興致,悶坐了片刻便各自離退。
此時天色尚早,回到房中,郭信仍忍不住瞎想。
據郭威所說,受顧命的大臣總共有四位,除去郭威自己外,還有樞密使楊邠、宰相蘇逢吉及侍衛司長官史弘肇。
楊邠蘇逢吉等人在宮中商議後,已決定暫時秘不發喪,到二月初一時再宣讀先帝遺製,令周王劉承佑即皇帝位。
對郭信來說,這算不上一條好消息。劉承佑繼位意味著許多事,但最讓他在意的隻有一條:劉承佑是否還會如曆史上一樣殺戮群臣,自己又該怎麼避免自家舉族受誅?
重壓在身,好在讓他稍感欣慰的是,郭威身受顧命,已經成為了朝廷名義上最高的決策者之一。且在其餘的幾位顧命大臣中,史弘肇與楊邠都與郭威私交甚好,王章更是板上釘釘的親家同盟,隻有蘇逢吉代表著文官一派和自家關係隔得比較遠。
這樣想來,劉知遠為劉承佑安排的班底大抵還比較穩定,都是河東帶來的相熟嫡係。郭信據此推斷,眼下多事之秋,劉承佑即位後還離不開這些老爹所安排的輔政大臣,因此君臣間矛盾的爆發應不會是短期內的事情,大抵還有醞釀的時間供他準備……
這時玉娘端著梳洗的熱水進來了,見郭信乾坐著發呆,問道:“郭郎在想什麼?”
郭信微微一想,似乎隨意地回道:“我在想一個故事,講給玉娘聽聽。”
“嗯?郭郎怎麼突然有這興致了。”玉娘將銅盆放下,又拿出一麵乾淨的布巾浸在水裡,撩起鬢角的散發,回到道:“妾身聽著呢。”
郭信略作思量,開口道:“曾經有一家富戶,家裡雇了幾個佃戶,平常裡各自耕作,耕田納糧倒也相安無事。直到有天老富戶死了,家中隻剩下對孤兒寡母。佃戶們幫主家打理家產,這時年輕的富戶漸漸長大,想要自己管事,決定趕走勞苦功高的幾家佃戶,自己另雇人耕田鋤作……”
郭信頓了頓,問道:“玉娘覺得,這些佃戶怎麼能讓主家放棄這打算?”
玉娘手中的動作不停,將濕透的麵巾從銅盆裡撈出擰乾,歪頭一想道:“既是主家的田產,那怎麼處置也自然該由主家說了算,佃戶們就算能一時打動主家,難道還能永遠如此?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沒聽說過有誰家有世世代代的佃戶。”
“可若是佃戶們離了這家就會餓死呢?”
玉娘似有些悲憫笑道:“郭郎生下來就吃穿不愁,對他人總有顆善心……可天下民生艱難,多數人為了自家能夠生養已經不易,哪還有功夫顧及彆家生死?更何況佃戶們對主家田產明槍暗奪的事時常都有,怎能不防備呢。”
郭信繼續追問:“那若是佃戶們無意搶奪主家土地,隻想安穩過日子呢?”
玉娘手中的麵巾一頓:“郭郎真會說笑,這世上哪有嫌自己地少的農人,又有誰甘願一輩子做雇農呢……”
郭信一愣,良久才道:“玉娘想的比我更明白。”
…郭信走出房門,吩咐下人去叫郭樸備馬,準備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