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冷,郭信站在臥房前的屋簷下,他的臥房向南,北風吹不到他的臉上,隻有鳳聲在耳邊呼嘯不停,冷意包裹了他的周身,他抬眼看去,漫天的雪片席卷著飛落而下,視線完全被淹沒於風雪之中。
不過除了外城南麵、東麵的一些佛塔外,在深宅中本來也就看不到太多的東西,四麵都是房和牆。
郭信這時想起,這已是他在東京第二年過冬了。
好在自己的戰事已經結束,倘若還在關中,那邊的風雪隻會更加寒冷,且行軍作戰時,大軍往往會紮營在開闊高地處,無法躲避寒風。而在北方的冬天,凍斃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郭信思緒不定,作著漫無邊際的空想,直到感覺肩上微微一沉。
回頭看,是玉娘正把一件裘皮的披風搭在他的肩上。
“天可真冷!這麼大的雪,郎君要愛惜身子。”
“是要比暖榻冷些嗬。”郭信笑著把披風束緊了些,又想起什麼,“阿父帶兵駐在鄴城,雖然多半會在城中,我回信時或許還應該提醒他注意禦寒。”
玉娘隻是問道:“郎君今天早起,就是為了賞雪麼?”
“我是武夫,不該有這些風雅的興致,不過聽人說城中一些宮觀裡梅花開的很好,應該是好看的,玉娘有機會可以提議與母親一同去賞雪賞梅。”
玉娘點頭應下,神態看上去卻並不活躍:“妾身並不喜歡下雪的日子,太寒了,也不方便出門走動。”
郭信頷首,此時人們保暖的方式還很有限,衣服也多是絲毛麻來紡織,至於等到棉紡織技術成熟,按照正常的曆史來說還要兩三百年的時間,遠超過一個朝代的壽命,因此最好的禦寒方式就是縮在屋裡不出去,所謂“貓冬”。
不過在此時多數人的眼中,降雪其實還是一件好事,積雪可以讓來年的作物生長的更好,要是有些年頭一直不下雪,皇帝為首的朝廷還要舉行正式的祈雪祭祀。
轉而郭信又立馬想明白玉娘為何不喜歡下雪了,她的父親就是在冬天攜她逃難時因凍餒而死的。
想到此處,郭信在心裡微微一歎,玉娘的麵龐白淨,在屋外雪天的映襯下也顯得雪白雪白的,或是剛睡醒的緣故,看不出太多的情緒來,但郭信還是覺得自己捕捉到了玉娘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
郭信頓時感到慚愧,玉娘的人身依附於自己,而自己又常在外征戰,雖然府中還有母親張氏、嫂子王氏等女眷,大哥郭榮的妻劉氏也常來拜訪,但以玉娘既非奴仆又非正妻的身份,多半是有些孤獨的。
郭信微微沉吟,似作隨口提起:“不知道玉娘在河北還有親近的親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