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史彥超,符彥卿要先去換衣裳,符家兄弟則請郭信穿過前廳後的回廊,走到了內裡的一處閣樓。
符家兄弟並沒有在閣樓下麵的廳堂入座,而是繼續帶郭信上了樓,三層的樓閣,頂層的木窗帷簾都張開著,視野能夠越過高牆,看到閭坊之外的景象。
不過視線雖然開闊,周圍卻並沒有人,閣樓裡打掃得非常乾淨,兩個侍女奉上來熱茶後便也下去了,三人把上位空著留給符彥卿,隨後郭信和符家兄弟左右對坐。
三人坐定,郭信身處此地,覺得很有一種密謀的感覺,不過想到兩家仍處於秘密中的聯姻以及自己一會兒將要對符彥卿說的話,今天確實也與密謀無二了。
郭信心裡默默思索著事情,一時沒有開口,符昭序遂抿了一口茶水,先說道:“郭郎與大妹的婚事,父親已有首肯,若郭家無他想法,便可趁父親在東京城的這幾日擇取良媒,隨後行六禮迎娶大妹。”
雖然事情早就有譜,但這會兒畢竟是符家人親口所說,郭信的心神還是不禁有些蕩漾。
郭信點頭道:“我遵父母之命。能為魏國公之婿,與二位結為內兄弟,我亦深有榮焉。”
於是符昭序又以長兄身份,簡單說了一些涉及具體禮節的事宜,蓋因此時的婚姻嫁娶還是比較麻煩,不同地域、家世的禮俗也多有差彆,而符家家世已傳了數十年,對於這些事畢竟比“暴發戶”郭家要熟悉的多,郭信便也簡單聽著,至於具體細節自然要交給後麵雙方媒妁來定。
不過郭信對這事已經有了概念,符彥卿在東京的時間不會很長,隻夠兩家完成一些簡單的流程,而符金縷遠在兗州,僅是媒妁往來奔走就非常耗時,想要符金縷真正過門成為郭家的一員,最快也要數個月之久。
朝野上的風逐漸大了,郭信很難確定數月間會發生什麼,但他至少有信心保護自家在將要來臨的風暴中不會再翻船了。
很快換上薄青色的圓領袍的符彥卿走上閣樓,三人起身相迎,符彥卿揮手後便在主位坐下。
這會兒符彥卿也不再多說閒話,直接進入了正題。
“聽聞朝中諸公近來多有矛盾,先前郭郎送秘信到兗州稱朝廷欲要移鎮,彼時我還不信,近日來京後消息多了,看來此事已是必然。”
郭信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道:“二月間我父仍在河北,對移鎮之事知曉不多,故而不及為魏公詳細相告,隻能略作提醒。這回父親遣我前來,便是要詳儘告知魏公其中機密。”
符彥卿正色端坐道:“願聞其詳。”
其實如今各地藩鎮的態勢比較明顯,河北、關中各鎮新經戰事,元氣遠未恢複,對朝廷號令較為聽從,河東節度使劉崇是先帝的親兄弟,其餘忠武軍節度使劉信、李洪信、鎮寧軍節度使李洪義等,不是宗室就是外戚,因此主要調動的藩鎮便是以河南道平盧、天平、鎮寧三鎮為主,以及那些久未移鎮且實力不強的匡國、保大、永清等軍節度使。
在移鎮的計劃逐漸公開後,朝堂的蘇、楊兩派也毫無懸念地再度起了爭執,主要原因是蘇逢吉等人認為宗室和外戚藩鎮中,河東節度使劉崇、忠武軍節度使劉信等均不宜調動,仍需鎮守要地,在近處和要害之地拱衛東京。
而楊邠和史弘肇等人則認為邊境藩鎮屢次叛亂,除了有鑒於前朝數代異姓河東節度使最後都爭得大位的教訓,暫時無人敢提令劉崇移鎮的想法外,其餘宗室外戚都應移至邊境厲兵秣馬以防範唐、蜀等國。
雙方爭執不下,郭威在朝中亦無法做主,隻得兩頭規勸,朝中宰執們在各鎮到來東京前才勉強達成宗室外戚中隻動慕容彥超,將慕容彥超由天平軍(鄆州)移鎮泰寧軍(兗州),現在的泰寧軍節度使符彥卿則移鎮平盧軍(青州),空下來的天平軍卻不由現在的平盧軍節度使劉銖調任,而改調天雄(魏州)節度使高行周充任。
郭信將郭威對自己交代有關符家的移鎮事宜一一告知後,符彥卿長久皺眉不語,符家兄弟也作凝神思考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