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瞧了一眼李重進和盧億幾人的臉色,畢竟涉及天子與擁立的敏感話題,能讓他們表態的選擇不多,李重進閉著眼不說話,代表三法司的盧億三人則跟著附和了幾句。
“今日之事確實狂悖犯上,不過了解其中情由,也多有群情裹挾之處,倒不似有提前串聯、密謀之狀,故而軍中主將能夠迅速彈壓抓捕,如此容易就令其束手。”
大理正段濤起身道“殿下久在軍中,或不相聞朝廷法令及裁決刑獄之事。曆朝司法舉證,皆需物證、書證、勘驗、檢查。兵變一事或無需書證、勘驗,但亦無法憑借殿下一人之言叫我等輕易判彆。”
“無妨,今日犯事軍職最高者就在堂後,諸位審問便知。”
“殿下明鑒。”段濤拱手坐回原位。
兵變中的領頭者——右廂四軍的兩個都將被帶上堂來,隨即盧億三人向他們問話,然而兩人都不作回答。
“無恥武夫!”郭侗罵了一聲。
郭信聽著便覺得不大自在,這時曹匪躬建言“此等人下官在刑部見得多了,隻有先施以杖責,才撬得開嘴巴。”
王樸聽後看了一眼郭信,見郭信點頭,便從外麵喊來侍衛將兩人拖出去拷打。
沉悶的棍棒聲傳來,那兩個武夫卻也叫也不叫一聲,隻是蒙聲受了。
兩個都將被拖回堂前,盧億等人再度詢問,兩人依舊不答。
郭信瞧著情況頓覺十分古怪,倘若兵變隻是軍漢們交談時的一時興起,兩人何必連冤也不說一句?何況他們兵變號召的還是讓郭威再登基一次——不過這回要輪到奉國軍來擁立。
郭侗道“我看不必再審了,此等惡徒已知其必死,不如拖入死獄,待父皇勾決後,在軍中梟首以震懾軍中犯上之心。”
“如此草率想必不能向父皇交代,此外禁軍將士得知我等不經細察就對犯事武將施加極刑,恐怕軍情難安。”
“意哥兒何須護著此等死徒?”
盧億三人依舊沒說半句有用的話,不論郭侗還是郭信說完,他們都隻是點頭或應和幾句,郭信當即便也看明白了,這三人不想趟這遭渾水,隻是來走走程序罷了。
隻有李重進見郭信兄弟二人越說越快,隱隱有話鋒相爭的趨勢,適時插嘴道“其餘犯事禁軍現在何處?”
許豐稟報“皆已收押在侍衛司獄中聽候發落。”
李重進便道“難不成每個都是鐵嘴巴?且多傳些人來問話,總能審到什麼。”
於是郭信傳令曹彬去侍衛司獄提人來,待曹彬再帶了五六個軍漢們到堂前聽審,這回總算沒人不說話,但卻又雜七雜八說得太多了。
就如郭信預料那般,普通軍漢多數是就湊著熱鬨喊口號、純屬武夫們常有的頭腦發熱。盧億等人沒審出太多有價值的信息,反倒聽了許多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廢話,隻能從零碎的信息中拚湊出和郭信所說相差不多的事情原委。
待又審過一票人,天色都已近黃昏,盧億便提議明日再來,這時郭侗也提議道“既然犯事者如此眾多,如皇弟所言,諭旨又有令我等細察其事,不如五處衙門各自把犯事者分了,待明日在各司逐一細細審問後了,我等再來碰頭如何?”
盧億等人都點頭表示沒有意見,郭信正欲同意,卻見一直在角落秉筆記錄的王樸突然站起身來“入夜之際,軍漢之中多有自恃勇武之輩,這個時辰押送各司,倘若趁夜走脫一二為害坊間,恐怕多有不妥。下官請諸位上峰明日再議此事。”
王樸所言很有道理,郭侗也不再堅持。
於是郭信當即拍板道“既如此,且叫司獄嚴加看管,待明日我等再來會審不遲。”
郭信隨後送郭侗、李重進等人離開,在與講不清道理的軍漢們瞎扯中耗費了整個下午,大夥神情都有些疲憊。
待一眾車馬從衙門前走過,不知何時來到郭信身邊的王樸便開口道“殿下不宜同意將犯事者交由各司去審。”
“為何?”
郭信看向王樸,看上去已過而立之年的王樸,眼中卻迸現著某種在趙匡胤和符昭信兩個年輕武將身上似曾相識的神采。
王樸低聲道“若把人交給他們帶走,在各家衙門裡如何審、審什麼都是各家的事,咱們看不見聽不著,如何知曉帶走的案犯會說些什麼?記錄在案的又是真是假?”
郭信拍拍腦袋,暗想今天自己頭腦著實有些不清,先是沒想到李重進為何會被郭威派來參與會審,現在又差點被郭侗著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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