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沒把肘子給做出龍肉味兒來,但卻把雞蛋和魚肉做成螃蟹味了。
說起來,前世寧衛民還真吃過這道菜。
當時是他是在一個老字號的京菜館請一個外地客戶。
客戶翻菜單時,看到這道菜覺得挺新鮮,又聽說是京城傳統的菜式。
結果就點了,沒想到等菜上來一嘗,倆人都樂了。
居然是盤兒沒形兒沒樣兒,碎豆腐似的炒雞蛋。
說是有那麼點螃蟹味兒,可實際上隻是因為菜裡澆了吃螃蟹少不了的薑醋汁而已。
這再怎麼說,也不值得八十多塊啊。
從此,寧衛民也就對這菜沒什麼好感了。
認為就是坑人的噱頭,跟糖拌西紅柿被叫做“火山下雪”標價五十八塊一樣。
甚至不如同和居拿雞蛋翻炒的“三不沾”,彆看人家標價一百零八塊。
那畢竟是真功夫,而且好吃啊。
於是這個經曆也被他認為是平生奇恥大辱。
他一個堂堂的生意老手,從來隻有懵彆人的,居然被飯館黑了,能不感到憋屈嗎?
可今天又不一樣了。
因為劉師傅做的賽螃蟹和那狗屁菜館完全不同。
人家是以黃花魚為主料,雞蛋當輔料,再加入各種調料提前醃製,快火炒成的菜肴。
黃花魚肉雪白似蟹肉,雞蛋金黃如蟹黃。
劉師傅的賽螃蟹,彆說外觀極其酷似蟹肉,那軟嫩滑爽味鮮更是賽蟹肉。
完全做到了不是螃蟹,勝似蟹味。
要和現在市麵上正賣的肥蟹比,不但便宜多了,吃著還尤為過癮哪。
這寧衛民還能不挑大拇指嗎?
說起來,這還是他不知道的這道菜真正由來的情況下呢。
假如他要是知道,這賽螃蟹是由同治年間膳正烏爾渾烏七爺所創,原是地道的禦膳。
後來經由口子廚何三兒跪地苦求,烏七爺動了惻隱之心傳藝,才得以傳入民間的。
假如他要是還知道,如今京城的口子廚幾近絕跡,也隻有瑞賓樓一脈傳下來的賽螃蟹為正味兒。
這小子恐怕更得慶幸自己的幸運了。
因為這就是絕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啊,日後說吃不著,也許就真吃不著了。
瞧他這份福氣,大不大吧!
總之,如果今天的拍攝鏡頭打算以宴席上的場麵收尾的話。
那最後大吃大喝的一幕,一定讓看到它西方人,更加誤會我們的國人都是很刻板的。
因為邊家的酒席其實算是個特例,菜肴實在是太美味了。
以至於坐在席上的賓客,拿起筷子就放不下了。
誰都顧不上客氣了,隻顧得上吃了。
難得有人舉杯喝酒,就更沒人聊天兒。
人人都相當投入啊,哪怕陌生人坐一起也不見外,全大口大口往自己嘴裡填乎。
還都是這年頭標準吃法,大塊吃肉,肥瘦不吝,沒人動青菜。
等好不容易有個撤盤子歇氣兒的工夫。
與寧衛民同席,有個澡堂子開票的孫師傅,甚至情不自禁發出了幸福的感慨。
“媽媽的,天天有人結婚才好……”
結果這一句,讓寧衛民給接了下茬了。
他當眾說出一句令人無法反駁的至高真理。
“關鍵還是有好酒好菜才行啊,否則,就是結一百個婚也沒用。”
毫無疑問,這精辟的回答,當堂就引發一陣快樂的哄堂大笑啊。
連孫師傅都挑大拇哥了。
就為這話,他拍著寧衛民肩膀,舉起了一杯啤酒。
就這樣,倆人嘻嘻哈哈一碰杯,席麵上的氣氛大好。
大家除了腸胃被勾引得都很激動,酒興也漸濃。
隻是可惜,就在推杯換盞之際,就在大夥終於來了聊天興致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