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年前開始,就再沒有唱過什麼優秀的作品了。
所以她唱來唱去也就那幾首老歌,對唱歌也遠遠沒有對演戲那麼自信。
在觀眾麵前表演一下無所謂。不就為時不時露露麵,不被遺忘嘛。
可讓愛人聽自己的這些歌……她還真有點臉紅。
儘管她也知道寧衛民已經買了她的專輯,經常都會自己聽一聽,心裡其實還挺高興的。
可要是當麵播放,她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結果沒想到,就在她要打開收音機的時候,寧衛民卻不願意了。
不但伸手阻止了她,反而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收音機有什麼意思。慶子,要不你給我來個現場版的演唱好不好?”
“啊?”鬆本慶子大吃一驚,這更不可能了。
“不不,沒有樂隊,我唱歌可是會跑調的。”
寧衛民鍥而不舍,繼續懇求。
“彆這麼說,你就隨便唱一唱就好。隻是我聽,有什麼關係?”
鬆本慶子也仍舊推諉。
“彆這麼說,你就隨便唱一唱就好。隻是我聽,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很想聽啊,幾句就好。我還沒聽你親口唱過歌呢。不要掃興嘛。難道我這一點小小要求你也忍心拒絕?”
寧衛民開始打苦情牌,鬆本慶子確實接不住。
她一個不忍,就露出猶豫的神色。
結果善於察言觀色的寧衛民立刻把握住了這一瞬間,趁熱打鐵說。
“這樣好不好,公平起見,你給我唱,我也會唱給你聽。”
“哎?你給我唱嗎?那太好了!”
鬆本慶子開心的說,這個條件讓她不能不動心了。
沒聽過寧衛民唱歌的她,也的確很好奇。
“嗯,前提是,你先給我唱的話。你可是在紅白歌會演唱的專業歌手啊,總不會怕沒我唱得好吧?”
就這樣,半推半就,半開玩笑的,鬆本慶子終於點頭了。
“那好吧。我隨便唱一首。如果唱得不好的話,請多包涵。”
跟著在寧衛民鼓勵的目光裡,鬆本慶子就握住方向盤,開啟了她獨特的嗓音清唱起來。
“冰雪消融,我麵對鄰近的北方天空,大聲呼喊著往日的夢,逝去不回的人們啊,仍掠過我激動的胸口,至少今後要展開我一個人的旅程了。啊!在日本的某地會有等待著我的人嗎?今天是尋找晚霞,去旅行的好日子……”
鬆本慶子所唱的歌曲,就是山口百惠的原唱歌曲《良日啟程》。
歌詞裡既有冬日,又是表達旅行的內容,可謂貼切應景。
寧衛民雖然沒聽過,但一樣能順利融入情景,還忍不住輕輕鼓掌打上了節拍。
這樣的態度充分表達了他的欣賞和認可,自然讓鬆本慶子緊張緩解了不少。
何況她畢竟是個專業的演員,嗓子真正一放開,狀態也就越來越好了。
最終,略顯僵硬的嗓音變得圓轉了,心無旁騖的唱完了整首歌曲。
完成度百分百,表現力也可以打九十分。
更彆說這還是隻有寧衛民一個人才能聽到的獨家版本。
所以一曲唱畢,寧衛民是不遺餘力的由衷誇獎,大加讚賞啊。
就這樣,鬆本慶子帶著欣喜放鬆下來,接下來,可就該輪到寧衛民了。
可讓鬆本慶子沒想到的是,寧衛民在唱之前居然又提了額外的要求。
“我能看著你唱嗎?”
這讓她愣了一下,心頭一熱,臉也發熱。
她忽然有點想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臉頰,或是去照一照鏡子。
這種感覺很微妙,很興奮,很刺激,難以名狀。
怎麼說呢?
她原本在期待的東西就這麼來了。
可等到了,她又忍不住想逃開。
如果真躲避開,卻又會遺憾萬分。
像什麼呢?
就像她的領口紐扣鬆開一顆,而他要幫她係上。
她的耳畔散開一縷頭發,他要幫她梳理好。
她的提包掉落了女人的用品,他眼明手快地撿起來,要幫她整理好。
一切都無法掩飾她的歡喜。
“好,你看吧……”鬆本慶子心跳不已的答。
就這樣,在寧衛民的注視下,在尷尬與愉悅交融中。、
她也終於如願以償,聽到了寧衛民打開了嗓子開始為她吟唱。
“無法忘記往日麵容,在燈火搖曳的霧中,兩個人肩並肩相互依偎,呢喃細語會心微笑,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讓你我融化於快樂之中,可愛的你何時歸來,何日君再來!何日君再來……”
寧衛民唱得歌是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日文版,這個時期,鄧麗君早再日本揚名立萬了。
許多日本人的居酒屋和咖啡館,都會播放鄧麗君的歌曲,寧衛民也是常聽就學會了。
隻是這首歌所帶來的後果,卻是讓人所預料不到的。
恰恰是因為寧衛民開口唱了歌,汽車才會猝然停下,歪歪斜斜的靠近路邊停靠區!
實際上,寧衛民才唱了沒兩句,鬆本慶子的臉上就開始掠過一絲不安。
她神色恍惚,雙手猝然抖動了一下,然後就急忙握緊了方向盤。
她不停的減慢車速,神不守舍的望著前方空寂的柏油馬路。
眼前浮現了往昔的畫麵,十五年前的畫麵,模糊地閃動跳躍。
她還記得,那一刻,他也是在唱歌。
那個遙遠的他和這個眼前的他,歌唱的嗓音簡直太像了,居然屬於同一類型。
都是具有沉穩的男子氣,帶一點沙啞的。
但這種記憶卻是令人無比痛苦的!
她的記憶早已經僵死在了那一刻,她不敢再回憶!
所以她才難以自控,不得不緊急靠邊停車。
鬆本慶子的身子無力地伏在方向盤上,低下頭,埋在雙臂裡。
她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臉龐。
寧衛民則擔心地坐在一旁。
他默默的看著鬆本慶子,遲疑了老半天,才遞給她一塊折疊得很整齊的手帕。
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必問,他猜得出來,鬆本慶子有難言之隱,並且留下了心靈創傷。
一個受過創傷的女人,如果一旦卸下了防備,也就等於是把自己完全交給男人了。
既然如此,他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安靜陪伴。
不要貿然開口,試圖窺探鬆本慶子的**,否則必定事與願違。
萬籟俱寂。
過了好幾分鐘,才有一輛汽車從他們的旁邊呼嘯而過。
也幸好如此,否則剛才的意外很有可能就造成重大事故了。
又過了一會兒,寧衛民的好意才有了回饋。
鬆本慶子忽然抬起頭來,轉過來望著寧衛民,有些難為情說,“太抱歉了。你唱起歌來實在像一個我曾經熟悉的人,聽著聽著我就……你彆介意。”
“彆這麼說,我才該道歉。”誠心誠意說著,寧衛民再度把手帕遞過去。
“你……是不是以為我哭了呀?”鬆本慶子恢複了往日笑容。
“哦……那你沒事嗎?”
“沒什麼的……”
“對不起,都怪我。我再不唱了。”
“不是這個意思。你唱得很好,特彆好。隻是因為沒想到,才……我有了準備就好了。”
鬆本慶子莞爾一笑,還補充了一句。
“等我想聽的時候,請你再給我唱一遍……”
然後,她就又啟動了汽車,重新上路了。
要說和剛才有所不同的,除了車裡的氣氛不像剛才那麼熱鬨了,就是她的眼圈確實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