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京城,雪已經停了幾天,但也是最冷的時候。
常言道,風後暖,雪後寒嘛。
隆冬的京城因為積雪吸收熱量,顯出了寒冷的威猛。
北風刮得雪沫子滿地出溜,全變作了細細的冰粒兒。
但鬆本慶子不怕冷,12月31日早早起來精心打扮了一番。
然後就讓如約前來,本以為要開車送她去機場的羅廣亮,帶她去見康術德。
不用說,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簡直讓羅廣亮懵圈了,但他卻不能拒絕這趟差事。
因為除了寧衛民走之前,早有言在先,一定要他儘心儘力幫忙,多多照應留在京城的鬆本慶子之外。
而且從他的本心來說,他也真心對這個未來的弟妹挺滿意。
不光人漂亮還是日本大明星。
當初認出這是《蒲田進行曲》裡的小夏,和鬆本慶子坐在一起吃的那頓飯,他都感覺自己能吹一輩子。
真要是寧衛民和她成了,都彆說寧衛民了,連他都能美得睡不著覺。
而且或許是因為鬆本慶子身為明星還帶著光環,她氣場,或是氣質,讓人有一種因為喜歡和崇拜,卻又不了解而產生的敬仰。
羅廣亮總覺得像鬆本慶子一言一行都跟畫上的人一樣,是和自己不一樣的人。
隻為自己能幫上她的忙感到高興,毫無拒絕的能力。
於是沒辦法,一切聽命,說走就走。
羅廣亮啟動了自己已經提前加滿了油的“小土豆“,帶上了鬆本慶子從京城飯店出發,隔著馬路經過對麵的“馬恩列斯”的巨幅畫像開過**城樓前,又繞過了矗立著人民英雄紀念碑的**廣場。
當到了前門樓子前的路口,一轉方向盤就一頭紮進了煤市街。
他還真實誠,什麼都沒考慮,直接就把鬆本慶子送到了康術德的大酒缸,給了康術德以“精準打擊”似的突然拜訪。
當時才早上九點,大酒缸裡當然沒有酒客,隻有康術德、張大勺帶著削麵師傅和店裡的夥計,正坐在一個八仙桌旁吃早點。
小米粥熬得黏稠膩糊,小醬蘿卜切得周正講究,一碟清爽的暴醃脆白菜,每人兩個煎得恰到好處的雞子兒。
簡單普通的早點看著就很賞心悅目。
不過最讓羅廣亮感興趣的,還得說是桌上幾個剛出鍋的“螺螄轉兒”。
“螺螄轉兒”是一種火燒,在麵劑兒的做法上複雜一點兒,需一層層把油鹽卷了,橫切,盤緊,壓扁,先烙後烘,中間微微隆起,才算地道。
桌上的“螺螄轉兒”烙得的確好,看著焦黃,聞著噴香,被外麵燒餅店裡賣的玩意好看許多。
這些無疑是名廚張大勺的手藝。
於是一看到這副場麵,大早上就開車出門,還沒吃早點的羅廣亮頓時食指大動,口舌生津。
而且很快,他就如願以償了。
因為就像看見堂屋裡的幾口大酒缸,突然間張大了眼睛,感到眼界大開的鬆本慶子一樣。
屋裡這幾個圍著桌子正吃得滋潤,滿麵紅光的幾個人,也夠震驚的。
誰也沒想到大早上的,羅廣亮居然帶來個風度翩翩,打扮精心的日本美人。
當穿著淺色的羊絨大衣,無比洋氣的鬆本慶子一走進這個色調顯得灰黑黯淡,充滿了媒火味兒的酒館之後,好像帶著自發光的效果,連屋裡光線都亮了不少。
尤其是康術德,認出鬆本慶子後,就像大白天的看見了鬼,一口正含在嘴裡沒來得及吞下的小米粥差點沒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