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破這裡,對讀書人向來都會受到一定的優待,雖說這年頭的讀書人很不合他胃口,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知識代表著什麼。
在很多時候,它比刀槍更管用。
所以,他並沒有直接砍下卑躬屈膝的降人的腦袋,而是給予了他一定的禮遇,並耐心的安撫了對方的情緒。
很簡單個事情,問問對方的來曆,在突厥人中間曾經擔任怎樣的官職,尤其是這還是位漢人,那就更好說了,他也是漢人嘛。
還彆說,他們的談話並不缺乏新鮮感。
高昌國王族的後裔,突厥人中間的漢人家族,都讓李破有一種曆史迎麵而來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甚至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而在閒聊一樣的交談當中,張書傑也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位貌不驚人的隋人將軍,在他眼中的形象也慢慢變得鮮活了起來,和那些暴躁殘忍的突厥貴族很不一樣。
首先,這也是一位漢人,當然,漢人這個稱呼,在南北兩國中都是一個被日漸遺棄的名詞。
當然了,突厥人中間尤其明顯,他們中的很多人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那個將匈奴人趕的狼奔豕突的強大帝國。
而南邊的大隋,雖說一直在努力傳承著漢民族的文化,可也不怎麼願意接受這種傳承所帶來的副作用。
所以,大隋乃至於之前的那些諸侯,都一直有著比較奇怪的現象,下層百姓當中,漢胡混雜,卻沒什麼人願意大方的承認自己是漢人後裔。
而在上層建築中,貴族們卻偏向於和漢人門閥通婚,也很喜歡標榜自己家的衣冠禮儀傳承有多久遠,嘴上卻欲說還羞,弄的好像新娘子入洞房一樣羞答答的欲拒還迎。
可真正的漢人家族,多數聚於江南。沒辦法,北方戰亂日久,底蘊再深厚的漢人族群,難免也要跟胡人通婚融合。
隻有那些立足於江南煙雨之地的漢人門閥。才能真正做到血脈純粹。
可惜,這對你來我往的吞並戰爭,並沒多大用處,衣冠世家的美名,並不能幫助他們獲得戰場上的勝利。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家族都漸漸變得越發保守和頑固了。
當然,張書傑不會想那麼遠,他現在隻知道,同為漢人,應該會好說話一些,而看這個樣子,也沒有性命之憂了。
其次,這位看上去很隨和。此時大戰方過,張書傑卻很難想象,是這樣一個人,率領著守軍,擊敗了他的三萬大軍,就好像彆人一看到他,也不怎麼相信他能率領數萬大軍一樣的感覺。
嗯,降人總是會給自己找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來進行心理安慰和暗示,所以這些也就不用怎麼多說了。
此時此刻,張書傑能做的其實就是一件事。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雖說談話並不生澀,也很順利,以張書傑的口舌,也能將一些事情說的明明白白。可讓李破失望的是,收獲並不多。
他隻是確定了一點,這場勝利並不值得雀躍,甚至價值上都不如那一次他帶兵與數百突厥附離子一戰,得來的東西多些。
他已經聞到了濃濃的危險味道,可風險總與利益並存。且時刻都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用李破多想了。
之後傳回來的探報,應該不會出乎他意料之外,周圍不會有太多的發現。
突厥人開始動腦子,這就比較有意思了。
李破相信,在北邊兒或者南邊兒,甚至是東邊兒的什麼地方,一定會有一支突厥精騎在等著。
前提應該是,恒安鎮軍離開雲內。
這樣的陷阱,太粗糙了一些,或者說,突厥人會認為在馬邑郡城危急的時候,恒安鎮軍會援救郡城?
可話說回來了,明白歸明白,卻也無法改變一個事實,恒安鎮軍今年的處境很是不妙,麵臨的選擇也不是那麼多。
一個是安靜的等待突厥人退兵,一個……怕是又得拚命了。
李破在見過張書傑之後,沒再詢問其他的降人,他需要靜靜的想一想,然後做出判斷和決定。
到了此時,他反而不那麼著急了,戰爭就是這樣,急不來,而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會決定很多人的生死,更需要慎重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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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長安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