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定安與李唐相峙,對於南邊兒的他們來說,是十分有利的,換句話說,在大略之上,不說聯其攻唐吧,也總不能去輕易得罪其人才是。
這些道理其實都是明擺著的,眾人商議多日,在此事上已然有了共識,所以說,不管蕭銑哭成什麼樣子,願不願意迎回蕭皇後,反正他手底下的人是不會為此事出儘全力了。
蕭銑好像終於聽進去了,哭聲略止,愣愣望著殿外,良久才道:“卿家所言極是……”
岑文本當即鬆了口氣,隻是還沒等他再接再厲,讓悲傷的皇帝心雄氣壯起來,蕭銑已然接著道:“那李定安即自詡隋臣,當不至於慢待姑母……然朕為蕭氏後人,怎忍姑母寄居他處?音信斷絕,朕心難安啊……”
岑文本眼淚也收了回來,眨著通紅的眼睛,先努力咽下了要出口的一些話,順著皇帝的意思道:“至尊寬心,此事易爾,遣一使者北行即可……”
他這裡想著此事到此也就差不多了,先將皇帝穩住,過後再跟其他人商議一下,一起來勸勸,想來至尊也不能一意孤行,他怕的其實就是皇帝派人去跟那李定安直接討要蕭後罷了。
而且,王仁壽,寧長真率軍援夔州,張繡等率軍南下攻林士弘,多少大事待決,肯定不能在此事上多耗功夫,當然,北邊兒那位的分量也在起著作用,若是換做一位皇帝等待迎轉的話,也就不會是這麼一個說法了。
可沒等他心思轉上幾圈呢,蕭銑這裡已是撫掌笑道:“卿家所言甚合朕心,朕有意遣人出使晉陽,一來呢,在姑母麵前為朕陳說苦衷,侍候一番,替朕略儘孝心,二來呢,那李定安即為臣下……可能使之?如此英雄,若能為朕所用,豈非漢祖遇於張韓乎?”
“三來,即便不能成此佳話,也當交好其人,共討竊國之臣,卿家之才,不讓高楊,可願擔此重任,以解朕憂?”
岑文本當即就蒙了,不過到底是聰明人,轉轉眼珠兒就明白自己一不小心,腦袋就伸進套子裡去了。
而且,他還想到北上出使的事情皇帝肯定不是心血來潮,一定已經跟人商議好了,這個人是誰?
能在皇帝麵前提議讓他岑文本出使的人,他娘的還能有誰?定是內史令元君善那廝無疑。
至於他和元君善之間的恩怨,不但基於政見不同,而且還在於他威脅到了元君善的地位,而且人家這個時機把握的也很不錯呢。
王仁壽等人率軍西去,周法明等在外,加之張繡等也率軍南下了,而像岑文本這樣深得皇帝信任,能夠參與機要的人再要離開……
好吧,權位之爭而已,沒有太多道理可言。
而皇帝顯然也不想再聽什麼南下還是入蜀的爭論,於是乎……
心念電轉,在蕭銑殷切的注視之下,岑文本垂首道:“臣遵詔。”
蕭銑喜道:“卿家忠直,才學過人,朕加卿光祿大夫,兼領左武衛將軍之職,稍後會同楚王出使晉陽,如此可好?”
岑文本嘴裡發苦,心裡卻還是道了一聲果然,如此一來,那邊兒留下的隻剩了晉王董景珍和秦王雷世猛幾個,這邊兒呢,剩下的也有數兒,吏部尚書裴鬆,禮部尚書劉玄善,加上中書舍人蕭瑜等……
等到出了宮門,岑文本忍不住回頭瞅了瞅頗為簡陋的宮室,歎息了一聲,想著等他從北邊兒回轉,這裡又會變成怎麼一副模樣呢?
接著就又想著,他還能回得來嗎?皇帝可說了呢,要人伺候於姑母身邊,替他儘一儘孝心呢。
想到此處,岑文本不由笑了,想那蕭後與皇帝見過麵嗎?就算見過,又見得幾次?如此談何孝心?
心中於是越加煩鬱,想他岑文本自視甚高,一朝得遇明君,定能施展生平抱負,可如今看來,卻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心灰意懶之下,他也不願再去尋什麼親近友好商議,可不是嘛,皇帝的言辭以及作態都已表明此事不可更改,還商量個什麼勁兒?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皇帝麵前當即領下這個苦差,再要辯說,皇帝的說辭肯定就不會那麼溫柔和煦了呢。
岑文本於是甩了甩袖子,大步離去,徑自回家準備行裝去了。
和他料想也差不多,翌日蕭銑下詔,令他和楚王鄭文秀兩個北上出使晉陽,第二天晚間,皇帝禦賜的良馬就已經進了岑府馬廄,催促他北行之意很是明顯。
於是,第三天他便與楚王鄭文秀這個倒黴蛋一同出了嶽陽向北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