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更是離開絳郡,治上黨,長平兩郡,勞心費力,為的是什麼?為的肯定不是高官厚祿……
到了現在,李破出巡上黨,可謂來勢洶洶,他擔心的其實不是上黨如何如何,而是李破對河東裴氏的態度。
這在絳郡時就是他的心事所在,到了上黨也是一般無二,河東裴氏可是家門興旺,子弟在各處為官,知名於天下者不在少數。
他一直憂慮的,就是晉地的主人失去耐心,對裴氏下手,晉陽王氏就是前車之鑒。
而裴氏也注定不會像王氏那樣,斷絕後路,為一家效力,這既是裴氏的長處,又是裴氏受製於人的地方。
於是現下有這麼一句入耳,品咋其中滋味,裴世清自然有所喜悅。
因為話裡麵既肯定了他的才乾學識,也有著安撫裴氏的意味,之前在絳郡時,與這位相處時日很長,卻是未能得上如此這般的一句推心置腹之言……
刹那間,裴世清心腸百轉,隱約間已經明白,這位已然稱王,又有黃河,太行為依憑,疆界漸固之下,是不是將來倚重裴氏之處會多起來呢?
有了這樣的猜測,裴世清遂道:“風雪無阻關前道,其實還有後來人……臣以老邁之身,還能得主公如此重用……何況如今天下英才輩出,主公賢名漸顯之際,何愁賢才不來相投?”
“不說彆處,便說臣之治下,自古便乃豪傑之居所,上黨,長平之兵卒,也為精兵之選,主公隻需予臣些時日,臣必有賢能向主公舉薦。”
李破連連點頭,“如此便好,以郡守之能,那我也就不說什麼涸澤而漁,民怨沸騰之類的話了。”
裴世清撫著長髯,笑道:“風波起時,能力爭上遊者,皆壯士也,此間民風彪悍,並不難求,主公以為然否?”
李破哈哈大笑,“如此說來,吾等皆壯士乎?”
這會兒張倫便抖著大胡子湊了上來,“大王應眾人之望,驅使豪傑,此王者也,安能以壯士自居?”
李破下意識的就想扇他一巴掌,我正調理人心,你個大胡子來湊什麼熱鬨?
可張倫畢竟不是程知節,此人心思是多了些,不過領兵之能卻非同小可,將來必可倚為臂膀。
抑製住了衝動,嘴上卻立即有毒液噴出,“多日不見,張將軍口舌可長進多了,許是與裴郡守相處日久,學識之上有所進益?”
張倫訕笑,羅士信在旁邊則給了他一巴掌,“莫要學步群那廝說話,不然俺的拳頭可要忍不住了。”
你一句我一句間,氣氛漸轉歡快,笑聲更是不絕於耳,一派君臣相得的氣象,後麵跟隨的郡中人等見了,臉上神色也慢慢輕鬆了起來。
遺憾的是,自己卻不能在漢王高興的時候恭維上兩句,當然了,有襄垣之事在前,即便有那樣的機會,恐怕也沒人再敢在李破麵前言談無忌了。
說話間,郡城已經隱然在望,裴世清開始為李破介紹郡城的來曆,以及周遭的風景名勝。
李破想的其實一點也沒錯,上黨郡治幾經更迭,卻都在壺關左近,既是郡治,又乃要塞,和羊腸道之南的長平關遙遙相對。
隻看這個架勢其實就能明白,兩郡是鄰居不假,卻分割成了兩處。
北邊的上黨對於晉地很重要,自然要防著有人自南向北,借長平而入上黨,而長平卻有狹道通於河北,割據河北的勢力一旦得了此處,便可窺探晉地,所以有長平關防備北人南下。
所以說,這兩處盆地多數隻在中原內訌中起作用,當然,如果晉地或者河北為北胡所據,這裡卻也能稍遏其勢,其實多數也無關大局。
自古以來,也就是秦趙在這裡大戰了一番,其餘戰事皆不足道,也就可見其戰略地位之尷尬了。
可這裡有一樣好,風景絕佳之處多不勝數,山林資源更是豐富,如果李破南下的時候第一站是上黨,說不定也就沒什麼漢王了,隻會在林間中多出一個自給自足的獵戶出來。
當然,此番來到上黨郡城的李破既不會對風景感興趣,也不會去山林中遊獵耍樂,他要做的事情其實隻有一件,那就是安撫民心,讓上黨,長平兩郡知他漢王之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