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門閥之情弊,到了亂世之間,顯現的尤為清晰。
兩人的官司打到了李破這裡,還算他們有所克製,沒有弄的太難看,在李破麵前拍桌子瞪眼的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而在這件事上,李破毫無疑問更傾向於張倫,因為果斷,所以見效更快,在上黨這樣的地方,完全依靠官僚體係來發揮作用,在李破看來並不可取。
可他沒有急著做出決定,如今他已養成了習慣,很多事都要沉下心來思慮利弊,才會給出結果。
身邊的文臣漸多之下,他也喜歡聽一聽彆人的意見,在與他在戰陣上展露出來的性格幾乎完全相反,很有點精神分裂的征兆。
這次他問的人有點特殊,在旁人眼中,長平郡丞範文進鴻運當頭,自進入上黨郡城以後,便被召在漢王身邊,隨侍左右,顧問答對,親信非常……這已經不是讓人眼不眼紅的問題了,而是為什麼是範文進。
其人何德何能,在這許多上黨俊才麵前,先拔頭籌,獨得寵信?
自古以來,上黨和長平兩郡互為表裡,得長平者,必爭上黨,得上黨者,也定要下長平以自安,所以兩郡官員士庶,雖多有聯姻,有唇齒之情,可爭競卻也是兩郡的主題。
一時間,範文進何許人也,迅速成為上黨郡城官場的主要話題之一,甚至有超過議論漢王殿下性情喜好等的趨勢。
這其實也是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上黨官員們其實並不算歡迎漢王這個外來人,尤其是他手上沾染了許多上黨人鮮血之後。
可他們在保守頑固之餘,適應能力卻很不錯,大有後來人所說的,既然反抗不得,便躺下來享受一番的意味。
而且他們也不算傻,都在刻意的宣揚著漢王殿下的仁慈,於是乎,沒過幾日,剛殺的襄垣一片狼藉的漢王殿下,在郡城內外,除了百戰百勝的威名之外,竟然有了很大的賢名。
而範文進之事,雖讓上黨眾人很是不服氣,可卻也起了示範作用,官員們追求上進的心思終於暫時稍稍壓過了自保的念頭,獻計獻策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李破覺得,範文進這人心思活絡,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很難想象,他會得罪上官而遭貶斥……是的,幾天下來,李破就看出來了,這人言談舉止含而不露,你不管說什麼,他都能答上兩句,每每總能合人心意,卻又沒有鋒芒畢露,或者阿諛諂媚的感覺。
換句話說,這是個很圓滑的家夥,就像陸浩然,即便被他勸進了晉陽牢獄,卻還對其人讚譽有加,可見其能。
這人同樣不在李破的英雄譜上,卻有意外之喜。
尤其是在張倫和裴世清的分歧之上,李破問了範文進幾句。
這人的回答很巧妙,“亂匪乃當今天下之大患也,剿撫之間頗費思量,然其根本在於,世道紛亂,百姓之家無以為繼,遂從匪者眾,屢剿不絕,撫之也難,正如裴郡守,張將軍之爭,張將軍欲動兵除之,取其威也,裴郡守欲治地方,取其勢也,各有道理……”
“以臣之淺見,上黨,長平,不同於他處,地處四塞,民風尚武,各族混雜,匪患猶烈,如大王欲絕其根本,自不消說,非十年之功而不可得,若隻欲抑其聲勢,此易事爾。”
“抱犢山大匪木謙,又名慕容謙,鮮卑後裔,祖上乃西燕慕容永部將,父親為長孫家奴,父子二人因逃避征發而入山,聚攏亡命,屢寇壺關,遂知名於上黨,長平兩郡,抱犢山各寨皆以其馬首是瞻。”
“羊頭嶺上則有吳天來,本名吳九,出身長平吳氏……入山為匪,也是時事所迫,此人在山中聚攏流民,開墾田地,自號順天王,很得山民敬服。”
“此二人並無多少惡跡彰顯,又有家世來曆,隻需派一二得力之人說其來歸,之後好生相待,表明既往不咎之意,其他匪寨知漢王賢明,必定聞風景從……”
好吧,主意並不出奇,李破幾乎聞聞味兒就知道,這兩個匪首大有問題,不出預料的話,應該是地方大族留下的後路。
範文進現在將他們提出來,也許是受人之托,或者是想在他麵前邀功,這些都不很確定,可有一點卻毫無疑問,那就是範文進和這兩人總是脫不開乾係的。
想想其實就能明白,此人的妹夫就是個大匪,那什麼長平十八寨在什麼地方?為什麼長平匪患比上黨就要少上許多?
而這主意也普普通通,讓李破有點失望,圓滑的人啊,出的主意也滑不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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