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他也不敢想皇帝會關心他的死活,於是小心的答道:“前些時確實病了一場,多數是旅途勞累所致……如今已是大好,還勞至尊動問,實在罪過。”
李破點了點頭,“前些時戶部侍郎鄭善果因病去職,你可曉得?”
聽了這麼一問,竇誕心中一動,鄭善果他當然曉得是哪個,此人出身河南大閥鄭氏,娶的是清河崔氏的女兒,家世極為顯赫。
歸唐以後,屢經重任,曾任職過刑部尚書,禮部尚書兼大理寺卿等職,後來改戶部尚書直到李淵敗亡。
鄭善果病了……竇誕的心隨著他的聯想火炭般熱了起來,可他還是壓製住瞬間變得澎湃的心情,搖頭道:“臣於病中,家事煩擾,並不知朝中之事。”
李破瞧了瞧他,家事煩擾?你沒把李淵的女兒給休了吧?若是那般,人品可就太矬了些……
“你曾任梁州總管,又在蜀中行台任過戶部侍郎……朕有意讓你接任鄭善果暫居戶部侍郎之職,可也?”
鄭善果卸任之後,戶部侍郎的職位爭奪的很是激烈,門下,中書,尤其是尚書省都有各自的人選舉薦,也就是說有資曆的人並不少。
可李破思來想去,最終目光還是落在了他還算熟悉的竇誕身上,這是尚書省舉薦的三個人中的一個,李破一直在衡量之中,所以竇誕在等的吏部調令才遲遲未至。
竇誕的履曆不存在問題,扶風竇氏的家世也足以跟武功蘇氏所抗衡,而且也正值年富力強的年紀,幾個方麵一綜合,竇誕便被顯了出來。
誰去到戶部接任侍郎之職都不能淪為戶部尚書蘇亶的跟班,所以戶部尚書蘇亶所舉薦的人一概不予考慮。
蘇亶入京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權力欲和拉幫結派的作風,很是讓人警惕,當然了,即便沒有這些,李破也絕對不會給他犯錯的機會。
一塊碩大的餡餅砸在了竇誕的頭上,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一年多以來,所有發生的一切好像都在竇誕的心裡浮現了出來,改朝換代,陣前降敵,以降臣之身回京,家中大哥的那一副刻薄嘴臉,他自己的期望也是一降再降,連當工頭都成了他舍不得的職位,你說慘不慘?
最終到了這裡彷如絕處逢生。
竇誕的眼圈馬上紅了起來,這種事情他已經漸漸的習慣了,隨即聲音哽咽的道:“承蒙至尊不棄,許臣以重任……至尊之恩,天高地厚,臣定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李破可不知道他短短幾天都經曆了什麼,隻是狐疑的看了他幾眼,心裡有點懷疑自己把戶部侍郎這樣的職位交給一個老是哭鼻子的家夥到底靠不靠譜?
“行了,我也不用你死而後已,你們竇氏人多勢眾,給我尋兩個有才學的人過來長安書院,整理一下藏書,教導一下學識也就成了。”
竇誕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至尊有所不知,臣也不曉得還能在竇氏中待上幾日……臣之兄長逼臣甚急,說臣若不休妻另娶便要將臣在族中除名……”
說到這裡,竇誕馬上就後悔了,瞅著空子說他大哥壞話沒什麼負擔,可休妻另娶……說不定皇帝也是同意的,畢竟他娶的是李淵的女兒。
他心情激動之下說話著實不夠謹慎,換句話說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果然李破斜了他一眼,笑道:“你若為戶部侍郎,我就不信你那兄長還敢強迫於你,想做什麼事不還是你自己說了算?”
竇誕仔細琢磨了一下這話的意思,眼圈就又紅了起來,“臣與妻子少年相交,後有白首之約,不敢相背,若……隻休妻才得權位,臣不取也,望至尊憐我赤城,莫要相罪。”
李破咬了咬牙,你這動不動就哭鼻子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呢?也虧你是個關西人,這眾目睽睽之下,你怎就哭的出來?
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我怪罪你什麼了?趕緊回去準備上任吧,七尺男兒,整日裡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竇誕訕訕的抹乾淨眼淚,瞅瞅四周,也覺得分外羞恥,於是再給皇帝施禮,悶頭走了。
回到段綸身邊,段綸抱拳便笑,“俺是不是要給三郎道喜了?”
竇誕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也抱拳一笑道:“還是大兄知我……看來今日晚間還要叨擾大兄一番,咱們來個無醉不歸?”
段綸連連點頭,跟竇三郎飲酒頗為痛快,“正是求之不得……就是不知三郎得了什麼好處?”
這邊兩個人湊在一起高興的嘀嘀咕咕,那邊李破已經打算回去了,皇帝出行,聲威赫赫,其實卻沒意思的很。
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幾乎都是公務,和在太極殿中沒什麼本質的區彆,所以說皇帝出外巡行,除了給人添麻煩之外,好處寥寥,遠不如私下裡出宮那麼自在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