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於文字之中的讀書人,尤其是其中有所成就的一些,他們心思之靈巧是不用懷疑的。
尤其是猜謎這種活動,讀書人常玩,是他們日常娛樂之一,更被真正的讀書人視為小道,甚至很多人對之不屑一顧。
杜楚客和魏征無疑就是這樣的讀書人。
絹燈上寫著一首小詩,也不知是商家從哪弄來的,在這裡打個廣告,估計是打著博人一笑之餘,也能讓自家酒肆受益的主意。
四句詩,各打四字,“有好酒賣”,之所以杜楚客說還算有點意思,是因為詩詞很應景,正是一首元夕詞。
其他的估計在杜楚客和魏征眼中都乏善可陳,他們嘴上稍微念叨兩句,也不會上到前去出甚風頭,那和他們的身份完全不符。
場中那神采飛揚的少年倒是合適,可如果少年是他們的子侄或者弟子的話,回去之後一定會藤條伺候。
君子慎獨,戒於浮華,不為外物欺。
在眾人麵前顯露才學,持身要正,秉意要誠,即便眾人都不如你,也須做謙恭狀,最忌口出不遜,得意洋洋。
其實就是簡單一句話,要做到深藏不露,在正確的場合,對著正確的人才能施展所學,不能輕浮浪蕩,用自己的才學博取眾人之歡心,那和優伶何異?
他們的思維方式和李破明顯不在一條線上。
此時人群發出一陣喝彩之聲,守燈之人樂嗬嗬的立即將彩頭奉上,馬屁隨之而來,少年頗為得意的環視四周,仿佛進入了人生的高光時刻。
李破領著人走開,邊走邊問,“你們瞧這少年如何?”
魏征瞥了一眼杜楚客,心說你可悠著點,長安書院出來的學生,不久之後可能會加上一個頭銜,天子門生,評價起來自然要看看皇帝的心情。
杜楚客沒他那麼狡猾,稍一沉吟便道:“新鶯初啼,還顯嬌嫩,心性更堪琢磨,若我為師長,見其如此,定要罰他閉門數月,研讀經義,有所心得才能作罷。”
李破哦了一聲,稍顯詫異,他瞧著那少年還不錯,怎麼到了杜楚客嘴裡就得挨罰?
那邊魏征聽了,已在心裡開始為杜楚客默哀,這廝不懂皇帝心意,怕是在門下呆不長久。
李破要是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錘爆他的狗頭,我心胸哪有那般狹窄?你這是誹謗君上知道嗎?
不過不等他開口說話,那邊的李碧已經道:“杜侍郎所評甚為中肯,少年人是有些輕浮了,該嚴加管教才行。
可看著也是朝氣蓬勃,一如我大唐,如日初升,見之令人欣喜,而能管教它的,隻有大唐的君臣和百姓,夫君覺得妾身說的對也不對?”
還是咱家婆娘懂事,李破讚許的點著頭,就是嘛,少年人若沒有點勇往直前,敢作敢當的性情,和朝臣們一樣弄的城府深沉,做事必留三分氣力,說話隻說半截,那成什麼了?
就算沒點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飛揚肆意,也不能畏首畏尾吧?
杜楚客和魏征卻已經躬身施禮,皇後說話如此大氣,又有忠告之意,他們身為臣下理應做出恭謹垂聽狀。
兩人心中也是詫異,皇後李碧在朝中存在感不強,也就是最近才到太極殿輔政,大家都知道這是為今年或者明年與突厥人會盟做準備。
天子一旦離京,在皇子年幼的情形之下,皇後監國便是題中應有之義。
隻是沒想到深居簡出的皇後也有這樣的見識,大唐君臣為國之父母……這樣的比喻真是彆開生麵,卻又極有道理,最重要的是此等心胸,在女子身上可是極為罕有,說上一聲鳳毛麟角也不為過。
皇後的生平來曆於是便在杜楚客腦海之中再次浮現出來,並清晰了很多。
魏征就差一些,畢竟是晉陽舊臣,李破每一出征,後方便會交給李碧,如今的戶部尚書蘇亶,並州總管王慶,兵部侍郎張亮,靈州總管薛萬鈞等人,都曾在皇後李碧賬下聽令。
而且皇後還曾與如今的幽州總管宇文歆一道主政雁門,可謂是文武雙全,標準的女中巾幗。
在魏征看來,皇後如今深居後宮,輕易不會出來拋頭露麵,是為大唐的江山社稷著想,不想像文獻皇後那樣弄的群臣無所適從。
不然的話,如開皇年間一般,皇後和皇帝同治天下,應該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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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小露鋒芒,一眾人等繼續向前,轉頭李碧就開始找李破的麻煩。
“夜將過半,夫君許我的元夕詞呢?所謂君無戲言,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