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各地來京趕考的人雖然沒多少,可確實是給長安的世麵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約莫就是給這座作為大唐京師的雄城披上了一層溫文爾雅的外衣,把來自關西的彪悍和狂野都掩蓋了起來。
坊間的長安土著都變得有禮貌多了,文會上的士子們屢屢有佳篇問世,引領長安文壇風騷之餘,也悄然改變著長安的風氣。
躲在府中舞刀弄棒的貴族們,一邊期待著今年的狩獵活動,一邊在出門會友之時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文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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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春雨瀟瀟。
呂鄉君帶著幾個仆人出了長安東城。
如今佛前客,五桃居士,呂鄉君的名氣在長安已不能用火熱來形容了,隻能換成是如日中天。
達官貴人無論你有多大的權勢,想要見上呂鄉君一麵都很不容易了,在她譜了青玉案一曲,並很快傳唱於外之後,長安操琴名家當以呂鄉君為首已成為文壇之共識。
接下來又趕上舉子入京應試的時節,在讀書人們的口中,呂鄉君的名字出現頻率越來越高。
尤其是江南來人,談起呂鄉君來,不論江左江右,都是一般的自豪,再沒有那種區區妓子,怎配與吾等相提並論的酸氣。
這就是名聲帶來的好處,可以在當世這種環境裡衝破枷鎖和常人無法逾越的溝壑。
不然以呂鄉君的出身和職業,又如何能達到這種眾口稱許的地步?
用後來人的說法,那就是路走寬了,是人都得敬你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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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鄉君躲在馬車裡,頗為鬱悶的瞧著外麵細雨綿綿的春景。
她心情不太好,因為之前大病了一場,她已經被成國夫人下了禁令,幾個月沒有碰琴弦了,正處於腳癢手癢渾身都癢的階段。
還好成國夫人有所許諾,說她手中還有一首詩,不比青玉案差了,讓她仔細將養身體,過後再拿給她看。
注意是詩不是詞,詞有固有的節奏,不那麼工整,所以不論作詞還是譜曲都更有發揮的餘地。
詩不一樣,架構工整,平仄上也有嚴格的規定,優點在於一首好詩就是比詞聽上去優美彆致,更為重要的是簡練,濃縮的都是精華嘛。
而且它也能最大限度的展現作詩之人的才學和深厚的文學功底。
詩窮則詞出,詞儘則曲揚,後人口中唐詩宋詞元曲其實就是這麼來的,而在方家眼中,完全可以將曲子去掉,那是什麼東西?
更深刻一些的區彆則是詩因為簡練的緣故,表達的意境和感情更為濃烈,詞則因為節奏的緣故,腰肢偏軟,纏纏綿綿可以,但雄健起來就有點撐不住了。
也許這也是詞在趙氏王朝時能大興的原因之一吧,因為那會又有幾個讀書人能做到鐵馬冰河入夢來呢?
所以說聽了成國夫人的忽悠之後,呂鄉君無比期待之餘,卻也有些肝顫,大病一場的滋味她實在不想再經曆了。
能和青玉案相比的詩?那得耗費多少精力才能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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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鄉君心情不太好的想著心事。
當然了,不一會她就雀躍了起來,此次出城是迎接故人的。
江右名妓李客卿來京了……
接到對方書信的時候,呂鄉君自然是喜悅無比。
李客卿在江右與她齊名,也可以說是她的前輩,李客卿善畫山水,師從江南名士楊珧,是江南名妓中的代表人物。
說實在的,以琴藝聞名於江左的呂鄉君和其人比起來,要遜色許多,隻一個師從名家,呂鄉君這種野生怪就比不得。
李客卿成名也早,經曆上就要比呂鄉君傳奇許多,到了呂鄉君在江右聲名鵲起的時節,李客卿已然經曆了從良又複出的故事,人們想要求得她的一副畫作,可比聽上呂鄉君彈奏一曲難得多了。
呂鄉君北上長安之時,李客卿已處於半隱退的狀態,接待的都是熟客,更確切點說是詩書唱答的友人。
嗯,當時蕭銑覆亡,兵荒馬亂的,李客卿正躲在家中瑟瑟發抖也說不定,想到這個,呂鄉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