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也不尷尬,束手邀客道:“來來來,坐下說話,俺怎麼會忘了呢,去歲一曲高山流水,耳邊至今猶有餘音,樂正真是害苦俺了。”
馬周貌不驚人,應對卻很從容,一句偏於平淡的恭維話,便逗得兩位名妓都笑了起來。
李客卿在旁邊好奇的打量馬周幾眼,心說這人長的不怎麼樣,沒什麼氣勢,也談不上雍容,說話倒還算得上有趣,如果是在江陵,應是一位不錯的客人。
坐定之後,有人奉上香茗,馬周這才看向李客卿道:“這位便是李大家吧?”
李客卿立即起身一禮,“正是奴家,客卿這廂有禮了。”
馬周虛攙了一下,“莫要多禮,這次請李大家前來執筆,深有勞煩……俺這裡事多,也就不跟兩位虛言客套了。
吳王殿下遠在海外,隻有一副尊像可供臨摹,李大家需要什麼,儘管跟俺說,但隻有一條,要畫的儒雅一些,卻不能掩了吳王氣概,李大家覺得成嗎?”
之前來的路上,呂鄉君終於把此事的來龍去脈說給了李客卿。
之所以這會才實言以告,肯定不是想給塑料閨蜜一個驚喜,還是想要借此表明主次,享受一下支配李客卿命運的快感,實在惡趣味的緊了。
李客卿心思剔透,人情練達,也不會不明白這些,除了腹誹上兩句,嘴上冒出來的則是一連串的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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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是淩煙閣的首尾。
淩煙閣還沒有建成,但能入得其中的人物卻大致上已經定了下來,吳王李伏威就是其中之一。
主要還是因為杜伏威表現的太好,深得李破心意的緣故,由皇帝欽點準入淩煙閣中享受供奉。
竇建德就沒這個福氣……
馬周作為吳王親信,得到消息之後立即傳書於杜伏威,來往足有數月,杜伏威的回信才傳回到馬周手中。
杜伏威自然是又高興又感激,上書朝中謝恩之餘,給自己親信的書信中暗戳戳提了提自己的要求。
要尋一個大畫師把他的畫像畫的好些,最好是南人畫師,因為他上次畫像時,覺得長安的那些畫師給人畫的是遺像,端端正正的,哪勾勒得出吳王神韻?
這事搞的馬周挺頭大,淩煙閣上的畫像應該是由太常寺統一著人來畫,哪有讓人自己操弄的道理?
於是他親自跑到太常寺問了問,太常寺的人聽了也有點懵,真沒想到有人有這樣的要求。
不過能入得淩煙閣的人,都不是凡人,太常寺的官員不敢輕易拒絕,大家商量了一番還是報去了門下省。
這點小事李破曉得了也隻是大手一揮,便準了下來,他也不想把淩煙閣弄的和祠堂或是寺廟一般。
於是馬周不得不又在百忙之中去太常寺尋找合心意的畫師。
正巧呂鄉君閒著沒事到太常寺上班,聽聞了消息之後,靈機一動間便尋人薦了李客卿給馬周。
聽上去挺複雜,其實就和後來的上班族一樣,你來我往的乾點私活。
這等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事李客卿自然是千肯萬肯,若非有呂鄉君從中舉薦,哪裡能輪得到她一個妓子執筆?
說起來這事也有些欠妥之處,可馬周實在分身乏術,也不敢將此事托付給旁人,而且想在長安尋個江南來的大畫師,還真不太容易。
所以他隻能安慰自己,呂鄉君身份特異,背後站著楚國夫人,由她舉薦之人應該不會被旁人說嘴。
而且吳王行事向來灑脫,聽說了給自己畫像的是一位江南名妓,說不定還會笑歪了嘴巴,就算傳出去了,勉強也算是一樁佳話……吧?
………………
馬周現在確實是非常忙碌,說話間就幾次被人打斷。
好在沒有什麼船塢塌了,翻了船之類的事故,馬周隨後取出了一副吳王畫像來給李客卿觀瞧,又命人奉上筆墨紙硯。
好嘛,弄的和麵試相仿,雷厲風行之間,李客卿很不適應,一下便緊張了起來。
於是也就沒了名妓風範,緊著湊到畫像前麵,琢磨了一下筆觸,色調,其實她一看就知道這副畫像出自名家手筆,筆觸嚴謹,色調明麗,雍容大氣之處,實非南人畫師可比。
看了半晌,李客卿暗自歎息,這事不好辦啊。
實際上其他還好說,她沉浸於繪畫多年,技藝早已登堂入室,南北畫師風格迥異,各有所長,她倒不怕被人比下去,主要還是沒有見過真人,隻憑一副畫像,畫出來的人物很可能會似是而非,無法令人滿意。
看著李客卿的神色,呂鄉君漸漸也被弄的緊張了起來,心說你個苕頭日腦的混賬東西,不會扁了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