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眼睛亮亮的看著皇帝,這與和那些僧人辯論禪機真的不一樣,皇帝一看就沒有讀過什麼經書,說話間沒有任何禪理摻雜其中。
好像讀書也不多,因為見了兩次,也沒用什麼典故。
隻是皇帝之聰明卻是一目了然,說話條理清晰,時刻暗藏玄機,甚至可以說是見一斑,便知全貌,按照佛家的話說,這就是天慧之人,兩個字,有慧根。
“自天竺高僧東行傳佛,至今已有數百年矣,其中難免移風易俗,兼收並蓄。
便如古之儒者,傳於孔子,孔子曾師老子,便有道德之說,又講仁義禮儀,傳諸後世,又遵法度,以工商為輔,尚權謀,講信勇。
陛下之前曾有為往聖繼絕學之說,正是切中要害,世人都言,諸子百家,至漢而絕,唯餘孔孟,此言差矣,在小僧看來,不過諸家歸一,優存劣去而已。
我佛門也講諸法圓通,熔融而一,此類與儒者何異?陛下不喜佛事,怕是之前未近大德,於佛門有所誤會所致。”
巧辯之詞,卻很深刻,而且他說的一點不錯,中原的哲學講究的就是一個包容萬象,於是便有了內聖外王的表象。
這個體係走到後來,日趨保守,表現出來的就是頑固排外,可因為核心仍在,依舊能夠包容各式各樣的群體,隻是不如之前那麼開放了而已。
在這樣的體係指導之下,佛道皆存,法術並用,足可以保證族群和文明的延續。
彆看玄奘年輕,但他出身官宦之家,入得佛門之後又遊曆多年,對儒佛兩家都很了解,對儒家教派的認知非常深刻,佛學上的造詣也不用懷疑。
中原的高僧就是這麼奇怪,和外麵的那些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這就是玄奘所說的移風易俗。
所謂橘生於南則為橘子,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
兩人又說了一陣,看似熱鬨,其實李破再未深入的說些什麼出來,他對佛理不感興趣,玄奘說的再好,也如對牛彈琴。
李破根本不為所動,聽得一些佛經上雲山霧繞的話語,就暗自直呼晦氣。
不過他對宗教的大致理解非是當世之人可比,這也讓他不會被人忽悠。
在他看來,儒家主張治世,佛門講究的是入世,道門講的則是出世,即便有相互融合之處,卻也涇渭分明,作皇帝的人,根本不用分辨,自然要選更為積極的儒家中人來治國。
那些崇信佛道的皇帝,越是虔誠,行事越是昏庸,這個道理不用跟人爭辯,是明擺著的事情。
話題不知不覺間又被他拉回到了天竺上麵。
玄奘便道:“小僧四處遊曆,深覺天竺佛法博大精深,可惜因戰亂之故,多有遺失,再者,天竺高僧能至中原者,不過一二,所傳疏少……”
說到這裡,他看了皇帝一眼,露出些扭捏,年輕人求人,不管他是和尚還是其他什麼人,終歸要不好意思一些,如果求的還是位皇帝,心裡就更沒底。
“小僧聞聽洛陽觀文殿中藏有經書百餘卷,皆為曆代高僧親筆所錄,不知陛下能否允準小僧一觀?”
李破腦海中一個僧人騎著白馬,後麵跟著個猴頭,一隻豬,還有個大胡子,畫麵感清晰的不要不要的。
西遊記的主角是猴子無疑,其他人都是配角,可主旨不會錯,定是出於佛教大興之時,滿篇都是神佛在作怪,如來更是其中最大的那個大老板。
少年人看西遊,會讚歎猴兒的聰明大膽,年長的人來看,猴兒就像個小醜,而封神演義,那才是道家出產,和尚們在其中露了幾麵,就頗為鬼祟。
李破琢磨的當然不是這些,西遊記還會不會出現不關他的事,遠方的天竺,大唐卻已經摸到了邊。
陸上不好說,但海上天竺卻是一個重要的節點,得派人去探探路,命大的玄奘和尚送上門來,自然也就成為了首選之人。
讓玄奘到觀文殿看經書是小事一樁,他當即就應了下來。
這事還得準備準備,需要一些能夠繪製地圖,熟悉人情世故的人陪同前往,這事也得等收拾了吐蕃,高句麗之後,再來進行。
李破琢磨的東西,玄奘幾乎一無所知,隻是得了皇帝許諾,允他可以隨駕回去長安,讓他非常歡喜……
實際上,和尚們撞到了槍口之上,他們也確實引起了李破對佛道的關注,國家剛剛恢複點元氣,和尚們就冒了出來,這讓李破像吃了隻蒼蠅一般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