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這位門客,在場的其餘人也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說話之人。
講話之人,乃是長陽郡的一位賢長,乃是外罡巔峰境界,名為譚勁鬆。
此人如今足足有一百三十餘歲,曾經在韓王府當過門客,遲遲無法突破通竅後,便去了彭州的一弱郡當了兩三年的過渡郡守,旋即便回歸家鄉,當一個著名鄉賢了。
譚勁鬆並非是出身世家,還是寒門出身,地實微寒,全賴韓王之力,才能達到外罡巔峰的境界,因此對韓王忠心耿耿。
如今韓王起事,雖然譚勁鬆已經多年不過問政事,但也毅然出山,願意為韓王背後的楊家做事。
隻不過這楊黎做事,太讓人失望了。
見楊黎並不打算趁著鄭均突破時出手,譚勁鬆可謂勃然大怒,望著楊黎,當即怒斥:“王府駐兵,互為犄角!今日王府遭了敵軍進攻,我等卻坐視不理,這豈不是立危牆之下而笑檣傾?今日被滅的是長陽王府的守軍,明日被滅的,就是我等了!”
“如今這黑山皂吏小兒勢大,郡守本就不敵這小兒,若是待其突破,怕是難逢對手,隻能一死!”
譚勁鬆冷哼一聲,環視一眼在場的眾外罡,繼續張口道:“在座之人,不少心中暗動,怕是那黑山皂吏小兒攻來,便會開門獻降也!試問郡守屆時,焉有活路?”
聽到了譚勁鬆的話語,在座的諸多人士不由臉色極為難看了起來。
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雖然我們確實有這心思,但你說出來,還讓大家怎麼當好同事了?!
於是,一名外罡一重的武者,也是當地某豪族之主當即拍案而起,對著譚勁鬆怒道:“譚老,我們敬您是前輩,所以才讓您在這兒商議大事,你又為何這般貶低於我等?!我等又豈是朝三暮四之輩?”
而另一個看起來頗為富態的中年外罡也冷哼一聲,張口道:“就是,楊公以大局為重,若是那蔡、袁、陸三人,真的在外埋伏,又當如何?那此時出城,唯有死路一條,到時候怕才是真的會一舉葬送當前大好局麵啊!”
“沒錯。”
最後,那跟著楊黎自楊家而來的門客也是開口補充道:“我等依此城堅守,以待援軍,等援軍抵達,一切自是迎刃而解,我等也是輕鬆取勝,何苦出城,與那鄭均交戰?譚老,虧你還是長陽郡人,莫不成你就這麼想讓家鄉子弟顛沛流離,飽經戰亂之苦嗎?!”
說罷,那門客一邊觀察著楊黎的神色,一邊義正辭嚴的對著譚勁鬆厲聲道:“譚老,我聽聞蔡家前不久支出了數千萬兩白銀,用以策反、收買博州各郡的名流,你莫不是收了蔡家和鄭均的五十萬銀兩,跑來破壞我等長陽豪傑內部關係,好騙楊公出城吧?!”
門客的聲音如晴天霹靂一般,傳到了譚勁鬆耳畔,瞬間將譚勁鬆氣得嘴唇發紫,身子都有些哆嗦了:“你,你這奸佞小人!”
“魏、韓二位王爺,如今正舉大兵,同那偽臨朝稱製的小人交戰,怎有援兵會來?!若不趁此戰機偷襲,怎能取勝?戰機稍縱即逝,難道你們就是這麼學兵書的嗎?!”
隻不過譚勁鬆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了陰沉著臉的楊黎正用著一雙近乎於可以說是想要吃人的目光,看向譚勁鬆。
譚勁鬆見狀,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忽然見得楊黎冷笑道:“譚老先生,似乎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啊。”
一語言畢,楊黎右手猛然攥緊,椅子扶手瞬間木屑紛飛,破裂紛飛。
而見到楊黎如此情景,譚勁鬆也是冷笑一聲,絲毫不懼,對著這楊黎道:“楊郡守,是想殺了我嗎?”
“老夫又豈會對自己人下手?”
楊黎眸色淡漠,隻是冷冷開口說了一句後,接著便一拂衣袖,冷笑道:“既然譚前輩願意出陣奇襲鄭賊,那便率領本部人馬出城便是,楊某,可不奉陪!”
“汝家如此侍奉韓王、燕王,事怎可成?!”
譚勁鬆十分失望,深吸一口氣後,當即拂袖而去,冷冷道:“老夫這就回去點齊兵馬!爾等不去,我去!”
說罷,便直接離場。
隻留下場上其餘外罡武者以及麵若寒霜的楊黎。
“老匹夫!”
楊黎冷哼一聲,接著便臉色沉悶了起來,看向一旁的門客,張口便道:“我要的胳膊呢?還沒來嗎?!”
“楊公,已經備好,就在冰窟裡……”門客拱手道。
楊黎聞言,不由更加惱怒,當即憤懣道:“你這蠢豬,速速取來,取來!”
“是!”
門客見狀,自然是不敢和楊黎頂嘴,隻能拱手告退。
自楊黎斷了一臂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有些暴躁了起來。
似乎想用這種憤怒,掩蓋他失敗的事實。
不過,事實是既定的。
無論楊黎變成什麼模樣,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
蔡延波立於前軍之中,同卓信、馮賀以及那兩名黑甲將一起,巡視軍營,防備郡城。
不過他們的狀態,倒是較為輕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
畢竟,最危急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什麼是最危急的時候?
便是鄭均率軍,攻拔長陽郡王府的時候。
那是最危急的時候,畢竟互為犄角之勢,那楊黎很大概率會率軍殺出,腹背夾擊。
但很可惜,楊黎沒有殺出來,他終究還是懼怕了鄭將軍的威勢!
那時候這城中都沒有人殺出,這時候就更不太可能了。
因此無論是蔡延波還是馮賀、卓信,此刻都是有些放鬆的。
甚至於,蔡延波還旁敲側擊,向馮賀打聽情況。
他也蠻想知道馮賀發生了什麼。
馮賀的處境,倒是十分複雜。
畢竟馮賀在來康樂郡之前,可是一個勁兒的挑毛病,主張‘力斬鄭均’的。
派馮賀來,也是因為彼時的博州牧李從和蔡家老祖蔡抗處於‘蜜月期’,因此將這個不長眼的外罡巔峰派過去,給鄭均殺了立威。
屬於是一次性道具。
但沒想到,鄭均竟然將這個敵對的外罡給收複了,而且服服帖帖,沒有絲毫不滿,這讓蔡延波很是意外,但仔細想想,似乎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鄭均鄭三郎的雄威,彆說馮賀了,就連他都有些忍不住想要讚揚,甚至想要回去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鄭三郎了。
隻可惜的是,他女兒今年才六歲……
不過因此,蔡延波對鄭均的手段更加感興趣了。
而卓信,也蠻簡單。
這就是蔡家自己培養的人才,問詢起來也就更快了。
不過,當他得知鄭均的種種表現之後,不由深深地歎了口氣,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蔡家未來,怕是真的要係在這位鄭均鄭三郎身上了!”
雖然蔡家如今有元丹武聖坐鎮,但武聖終有一天會隕落,到時候又如何呢?
蔡家三代子弟之中,都是如自己這般隻能通竅,元丹武聖確實難及。
而四代子弟裡,老大和老二倒是成器了些,不過想要元丹,也是需要一定的氣運。
反觀鄭均,在蔡延波眼中,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元丹武聖了!
隻要不隕落,甚至還能成為元丹中的蓋世強者!
自己回去之後,必須要和兄長、叔伯們好好聊聊,關於這鄭三郎的事兒了。
就在蔡延波如此想象之時,忽然間,猛地感覺到一股真罡自長陽郡城中,爆發而出!
驟然間,那長陽郡城的城牆上,猛地躍下了數百道身輕如燕的身影,落地之後,以一個白須老翁為中央,開始迅速結了雁翎陣。
那老者衣袍獵獵似雪中鬆魄,三尺銀須竟在真罡激蕩中根根倒豎如劍,裹挾著一股混元罡氣,恰似天河倒卷般撞,朝著他們軍陣衝殺了過來!
真罡動蕩,聲勢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