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嘴角抽了抽。
現在的孩子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他覺著表弟走出屠村陰影是因為品性堅毅,但現在,他想法變了。
瞧瞧這小子臉上的笑容,多真啊!
這哪是什麼堅定的意誌?
這分明就是樂觀過頭,甚至沒心沒肺!
寧秋心中腹誹,嘴上無奈道:“路要一步步走,哪有一口氣吃成個大胖子的?你得先學會畫技,那才是畫符的基礎……”
片刻過後。
寧洛潑墨山水,落筆汪洋恣肆。
轉眼碧海潮生,躍然紙上。
寧秋人傻了。
他盯著那幅水墨繪卷,少時記憶急湧而上,讓他眼睛都有些酸澀。
他似乎看到了東海的潮漲汐落,似乎回到了曾經無憂無慮的過往。
寧洛這畫技丹青過實,即便是出身玄胤院的寧秋都自覺遜色不少。
那是自然,畢竟寧洛有「諸藝精絕」,還有此前殺手訓練時積累的畫工技巧,當然不是寧秋能比的。
寧秋大張著嘴,啞口無言。
“表弟,你……”
“嘖,奔波了這麼多天,手感不太好,勉強算是完工了吧。”
寧洛學著寧秋此前的神態,搖頭自語:“表哥你看,這裡的潑墨法有些輕了,下邊的濕墨的水也沒蘸夠,效果都不太好。還有這裡……”
寧秋耳垂滾燙,麵頰止不住地抽搐著。
這拙劣的演技,哪怕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那是對他方才得意之舉的生硬模仿。
拜此所賜,寧秋終於意識到自己先前的班門弄斧究竟有多麼丟人。
但有一點他始終都想不明白。
寧洛上哪學的畫技?
寧洛的回答是,沙灘上。
寧秋:“……”
得,不問了。
咱們明明是在同一片沙灘上長大的,憑什麼你畫技這麼誇張?
人比人氣死人。
寧洛本可以編纂個仙人授業的謊言,這樣更容易取信寧秋,也更適合他接下來的計劃。
因為塵淵界的土著沒有上帝視角,他們不知道天外有天,也真的相信此世有仙。
但寧洛沒有這麼說。
他想借寧秋的反應印證一件事情——npc能不能覺察到穿越者的異常?
答案是不能,至少這辨識力比起序列之爭中的烤餅乞兒要差遠了。
所以彼時多半是「亦真亦幻」乾涉了土著的認知力。
那個所謂的“真”,不僅會增強穢的實力,以及黑潮對大道的侵蝕,更會提升AI的智能,使之更加趨近真實。
那如若真實度拉滿會怎樣?
寧洛並未深思,因為這種事情眼下尚無需考慮。
“秋哥,我這水平可以畫符了嗎?”寧洛仰頭問道。
寧秋扶額,拭去額角的細汗,搖頭道:“畫技隻是開始,你想學畫符,那還得懂術法才行!”
寧洛:“那我直接照著你畫的臨摹不就是了?反正都是一樣的符紙,一樣的靈墨,跟你畫得一樣不就行了?”
“啊哈哈。”寧秋聽到這話,又找回了些自信,“你這就天真了啊,符籙的繪製暗合道紋,每一筆的順序與輕重都有講究。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倘若真能硬是臨摹出來,那還要我們符師乾什麼?”
又過了片刻。
寧洛:“表哥,你看我描得像嗎?”
寧秋:“……”
寧秋看著那張嶄新出廠的撼地符,滿臉問號。
他很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否清醒。
但表弟寧洛正仰頭盯著他,他不好意思。
至於描得像與不像……
老實說,真不像。
因為寧洛繪製的道紋渾若天成,寧秋確信這張撼地符至少已達上品層次,那是他千百張都難得一見的成果。
但對寧洛來說,卻唾手可得。
“不得了,真不得了!”
寧秋心中駭然,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意識到寧洛天賦何其誇張,也知道這是一棵實打實的搖錢樹!
寧秋抿了抿嘴唇,微微搖頭:“像歸像,但還是差了點神韻。這樣,我帶著這張撼地符去城裡百寶樓問問,要是能賣個底價的話,我就教你畫符。”
寧洛仰著頭,嘴角掛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假笑:“好,謝謝秋哥。”
寧秋不知為何汗毛倒豎,隻覺寧洛笑得有些滲人。
他強忍著後背的黏膩,尬笑道:“哈哈,都是好兄弟,哪用得著這麼客氣?哈,哈哈。”
說著,寧秋慌亂地推門而出。
這表現簡直是生怕旁人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
寧洛不以為意。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符籙會了,寧秋走了,材料有了。”
“萬事俱備。”
寧洛看著桌上餘下的材料,眯起了眼。
方才欣喜若狂的寧秋並不知道,寧洛其實未竟全力。
既然符籙的本質是把三維的道紋壓成二位,將立體坍縮成平麵……
那就意味著它沒有唯一解。
“寧秋隻是懂得了撼地符的一種畫法,但他其實壓根不懂符籙的本質。”
“撼地道紋一共16劃,但壓製成二維卻不一定是42劃。從不同奇點與傾角壓製,最後的紋樣與劃數都會天差地彆。”
那要是在繪製符籙時,道紋的起始點與末尾點都恰巧與術法一致,豈不是更能發揮道紋的威能?
但想要找到那個絕佳的一筆畫角度,即便有識海演武,推演也非朝夕之功。
寧洛以神識幻身解析著道紋,手頭的工作也並未停下。
洞悉原理之後,雖然最完美的撼地符他尚拿不出手,但至少極品撼地符已是信手拈來。
當然,寧洛能繪製的符籙,也遠不止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