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聚的雪獸匍匐在地堡的上方。
稠密的寒意與富集的元冰讓它們望而卻步,不敢寸進。
寧洛能夠感受到雪獸的畏懼。
黑潮邪祟原本不該擁有任何情緒,而這些情緒當中,也自然包括恐懼。
但是這一刻,黑潮怕了。
許是因為沒有母體意識的主導,所以讓它們從自身捕獲的食糧中獲取了這先天的戰栗。
元冰,不能碰。
這份原初的畏懼讓雪獸們栗栗危懼。
甚至即便有寧洛的傀術掌控,它們依舊退了半步。
寧洛微眯著眼,心道果然。
的確,他並未刻意將傀術催動到極致,所以對雪獸的掌控力也沒有強到它們無法抗拒的地步。
但三重傀術的加持之下,雪獸對其肉軀的掌控力本該所剩無幾,又緣何能夠如此突破禁限?
是那更加高位的元素在發揮作用。
也許是黑潮那無視法理的本質。
也許是它們無意間牽動了因果。
但至少無論何者,都絕非雪獸本該能夠駕馭的力量。
這份突破禁製的能力,絕非來自它們自身,而是源於那沉寂的母體意識。
而寧洛所需要的,正是這種能夠突破他傀術禁製的能力!
“繼續,前進。”
【咕】
“我說......前進!”
【咕——】
冰原上傳來雪獸沉悶的低吼。
寧洛遴選出的那隻獸王,享有著數千雪獸共主的信仰。
然而現在的它,卻不得不在傀師的命令之下瑟縮前進。
它不想接近元冰。
但它彆無選擇。
似乎那漆黑的血液中流淌著某種緊密的枷鎖,它無法掙脫,更沒法抗拒。
縱使前路是無底的淵藪,它也隻能埋頭前進。
密集的觸須與對足蜷縮著,儘數收攏腹中
無助的雪蛟儼如毛蟲一般,匍匐著向地堡的上方邁進。
寧洛分明能夠感受到,它的肉軀越發緊繃,甚至似乎在發生著某種莫名的異變。
雪獸與尋常的黑潮邪祟不同,也許是冰原的氣候所致,當然更可能是因由那遍布在靈蘊中的寒意,致使寒煙界的雪獸失去了部分黑潮的變化能力。
它們的形體大都固定,鮮少更易。
然而此時此刻,寧洛分明察知到,那雪蛟收攏於腹部的觸須與對足儘數硬化,逐漸凝實,繼而化作尖銳而鋒利的倒鉤。
像是貓舌上的倒刺。
轉眼便又化作沉入汪洋的船錨。
它的身軀仿佛根植於這片雪原,它想要以此,抗拒寧洛的命令。
“唔,還能進一步變異嗎?”
寧洛微眯著眼,興致更多了幾分。
不過恰在此時......
地堡的冰蓋忽而移開。
百十道身形自窟窿中爬出,神色間還有些尚未隱去的驚恐。
雖然早有猜想,雖然心知雪獸不敢靠近地堡,但是當他們真的看見那映入眼簾的獸潮之時......
冬!
心跳驟停,驚恐漫溢!
“獸潮,怎麼,怎麼包圍著,地堡......”
“應該,應該過不來,吧......”
“不會,怎會如此。”
“喂,那隻雪獸是不是......太近了點?”
直到這時。
白楊探頭。
與旁人不同,白楊神色間雖格外凝重,然卻並無恐懼。
他甚至似乎在試圖尋找著什麼。
結果是,他找到了。
“果然!”
白楊心中石頭總算落下,長舒了一口氣,忽然朗聲開口:“你們看那雪獸背上,是那位‘英雄’凱旋歸來,眾位莫慌!”
所謂英雄,指代之人,自然唯有寧洛。
眾人循聲望去,這才瞥見了那道沉默的身影。
寧洛負手立於雪蛟後背之上,千百雪獸順從臣服,不敢有些毫違逆!
這是他們這群苟且偷生的幸存者所能做到的事情?
或者說,這是那群殘暴肆虐的雪獸會做出的舉動?
二者都格外荒誕,儘數出離了現實。
但真相擺在麵前,容不得任何人質疑。
那位一年前從地堡中出發遠行,意圖尋求重建文明之法的青年,如今降服了沿途的雪獸,凱旋而歸!
“怎麼......可能......”
“雪獸怎麼會順從,這真的不是我看......我在做夢?”
隻是舒緩情緒罷了,那土著也並不打算得到應答。
但在場眾人心中所想,卻也都與之相彷。
降服雪獸,聞所未聞,甚至說是匪夷所思也毫不為過。
“怎麼......做到的?”
這才是眾人心底最深沉的困惑。
然而寧洛的回應卻言簡意賅:“暴力。”
說著,寧洛聳了聳肩,肩胛骨發出嘎吱的脆響,緊接著他身後雪獸的身子便陡然矮上了寸許。
儼然像是不敢在王上麵前仰麵的仆從。
暴力?
聽著簡直胡說八道,可事實終歸擺在了麵前,由不得不信。
寧洛不打算詳說,因為言語本就沒法解釋那三重傀印,也沒法解釋他這麼做的動機,更沒法解釋他這麼做的目的。
去追尋黑潮母體的藏身之處?
這種事情要想讓這群偏安一隅的土著儘快理解,怕是難比登天。
所以這禦獸之法,就這麼粗劣地搪塞了過去。
當然,簡單的暴力二字顯然無法讓地堡中的學者信服。
不過以寧洛對寒煙界土著的了解......
暴力不能說服學者,但元冰一定可以。
“其實過程很簡單。”
“我無非是以暴力驅逐雪獸,將之驅趕到元冰礦脈附近,將它死死困入其中。”
】
“困縛越久,它的元冰的恐懼便越是牢固。”
“此後隻要我掌握元冰,它們便再不敢違逆,就是這麼簡單一回事。”
地堡深處,寧洛聳肩攤手,一副平澹無奇的模樣。
但學者們卻一個個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這方法聽起來窮極誇張,可......
可是寧洛畢竟提及了元冰啊!
元冰......
還真有可能做到!
但要說簡單,嗬,那首先得找出第二個,能夠單槍匹馬將雪獸囚禁在元冰礦脈中的破冰人。
顯然,那並不可能。
因而這所謂的簡單,也僅僅隻針對寧洛一人。
如此,土著這邊輕易便搪塞過去。
但寧洛此番回歸,自然不是為了向土著闡明此行經曆。
而是為了呼喚顏豐白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