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家家戶戶門前掛滿了喜慶的燈籠,將長安城內照如白晝,大街小巷到處可聽見人家門窗內飄出的笑語歡聲,這一天,各家族的子弟都從天南海北趕來,享受著全家團聚的天倫之樂。
明德門頗為熱鬨,不少人舉家從城外進城來上酒樓吃飯,也有人出城回家,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值勤的士兵們也不過多盤問,樂嗬嗬地聚在一起聊天,憧憬來年的喜事,忽然,幾匹戰馬風馳電掣般從遠方狂奔而來,蹄聲若驚雷,激起滾滾黃塵。
城門處一陣大亂,人們紛紛向兩邊躲閃,呼兒喚女、亂作一團,守門的士兵大怒,紛紛拔刀上前攔路。
“八百裡加急快報!”不等士兵上前,幾匹戰馬一陣旋風似地衝進了長安城內。
今天裴俊的病體略有好轉,雖然未痊愈,但也能下床走幾步了,裴府上下正忙碌著除夕的年夜飯,眼看就要到開飯的時間了,開始有下人到各房去催促大家準備出來吃飯。
此刻裴俊還在書房裡翻看奏折,幾日未上朝,積下了不少重要的公文,尤其是正月初五的科舉,主考官還沒有最後明確下來,原本定位禮部左侍郎元載的主考,但元載被去年的科舉作弊案牽連罷官後,新的主考官就要重新定下來,按理禮部左侍郎不行,自然由禮部右侍郎接替,但右侍郎李平並非科舉出身。讓他主持科考,恐怕有些不妥,想來想去,裴俊還是決定讓國子監祭酒杜亞來主持。
裴俊在禮部關於科舉的折子上批上了杜亞兩個字,把它放在一邊,準備讓人連夜送進宮給崔小芙禦批。
他又取過一本,卻是張煥推薦張延賞接替廖輝為禦史中丞。裴俊笑了笑。毫不遲疑地在折子上批了個準字,這個折子他卻不準備給崔小芙,而是直接批轉吏部,在新年朝會沒有定下正式規矩之前。一切都還可以按老樣子辦。
這時門外傳來老管家地聲音,“老爺。大家都到齊了,就等老爺一人。”
“我知道了!”裴俊擱下筆,命人將幾本折子連夜送進宮去,這次收拾了一下桌上,站了起來,旁邊兩名侍妾急忙上前來扶他。裴俊卻輕輕擺了擺手笑道:“不用,我已經好多了。”
穿過院子,裴俊來到了主堂前,裡麵已經熱鬨非常,幾個孫輩正在互相追逐玩耍,裴俊的心裡泛起一陣暖意,自己這兩個多月來一直在各種壓力中度過。唯有此時才感到真正的鬆快。
就在他剛要踏上台階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爭吵聲:“這是十萬火急之事,誤了大事你可擔待不起!”什麼事?”裴俊停住了腳步。
片刻一名報信校尉被帶了進來。他單膝跪倒大聲道:“啟稟相國,延安傳來消息,剛剛過黃河的中書侍郎裴伊被不明軍隊襲擊,五百多護衛幾乎全軍覆沒,裴侍郎也不幸遇害!”
“三弟裴俊眼前一黑,他身子晃了晃,軟軟地暈倒在地。
“相國!老爺!”府裡亂作一團,大家七手八腳將裴俊抬進房中,家人們連忙去請禦醫,幾個兒子忙著給父親掐人中、解領扣,過了一會兒,裴俊慢慢地蘇醒了。
“扶了我坐起來!”幾個兒子連忙左右將他扶起,裴俊呆呆地望了半天牆壁,長長歎了一口氣,終於沒有能阻止住李正已,裴伊被殺,也就意味著李正已正式擁兵自立了。
他接過快報,又看了看,便將它遞給裴明凱,“你去一趟張煥的府中,請他務必以大局為重。”
此刻,張煥的府中也是熱鬨非常,近百名下人都得到了主母豐厚的紅包,不僅是下人,駐紮在張煥府旁以及城外軍營內地近五千西涼軍士兵們也是喜過除夕,每人都得了十貫錢地特彆獎勵,一時間皆大歡喜。測試文字水印1。
今天張府主仆同樂,近百名家人和三百名親兵歡聚一堂,府中擺下了幾十桌流水席,肉山酒海、各種珍饈美味一應俱全,笑語喧闐、喜氣洋溢,眾人送彆即將逝去的舊年。
而張煥一大家子人則坐在暖閣裡共享全家人團聚的幸福,一張大方桌上擺滿了時令果蔬、山珍海味,每個人麵前都有滿滿一杯葡萄酒,在大方桌的旁邊還有一張小桌,這是張煥地母親楚挽瀾特地讓添加的,讓貼身丫鬟們在伺候地同時,也能一起享受除夕的快樂。
坐在主位的是楚挽瀾,她聲音依舊輕柔,容顏依舊美麗,但歲月已將她兩鬢染上銀絲,不知不覺兒子已到了而立之年,在這個家裡,楚挽瀾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但她心靜如水,從不乾涉兒媳的治家,每日裡在香爐和道經中度過,原本她不打算回長安,在裴瑩的再三勸說下,她才答應回長安與兒子團聚,眼看著兒子事業有成、妻妾兒女滿堂,楚挽瀾心中也充滿了溫馨與感動。
在她旁邊則坐張煥地師母楊玉娘,她和楚挽瀾一直就十分要好,在丈夫和兒子陣亡後,她也隨好友出家為道,尋找精神上的寄托,今天她是被張煥特地請來和女兒團聚,她的媳婦因要陪伴孫兒讀書,這次沒有跟來,不過,今天在坐中除了女兒平平外,她還有一個親人,就是張煥之妾楊春水,她是楊春水的姑姑,當然,楊玉娘還有一個奢望,就是張煥能娶了平平,這是她和丈夫多年的夙願,昨天晚上裴瑩專門和她談過此事,使她原本絕望的心中又生出了一線希望。
除了這兩個長輩外,幾個晚輩都坐在對麵。張煥坐在正中,兒子張琪眷戀地依偎他懷裡,在他腿上則坐著另一個小家夥,是他剛剛一歲四個月地女兒張秋,此刻正調皮地吊著爹爹地胳膊蕩秋千呢!
裴瑩坐在張煥地右邊,一手扶著女兒,生怕她掉下來。卻又扭頭和崔寧說著什麼。按理,張煥的左邊應該是次妻崔寧,但今天有點特彆,坐地是平平。這是幾個女人的特彆安排,不過在從前十幾年的日子裡。年年歲歲地除夕會餐上,平平從小到大都是坐在張十八地旁邊,倒也沒有什麼尷尬,她也不理張煥,隻管和旁邊的楊春水說話,她剛剛才知道。原來楊春水與自己竟然是表姐妹。
“煥兒,你說幾句話吧!”楚挽瀾笑著對張煥道。
母親有令,張煥不敢違抗,將兒子交給裴瑩,站了起來,他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端起酒杯笑道:“今天是家人團聚的日子。我們也能全家團圓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我希望終有一天。普天下所有的家庭都在在除夕之夜相聚,這是我為之奮鬥地目標,為了這一天,我們乾杯!”
“乾杯!”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地笑容,她們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幸福的酒杯在空中一齊碰響。
“秋秋也要喝酒!”小姑娘眼巴巴地絞著手道。
女兒的稚語讓張煥仰頭大笑,眾人也一齊笑了,在這個除夕的夜裡,歡聲笑語充斥著暖閣。
“都督!都督!”門外傳來了低低的呼聲,張煥正與平平說話,一時沒有留意,裴瑩卻聽見了,她輕輕碰了一下張煥,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張煥這才聽見門外的低呼聲,他站了起來笑著向眾人點點頭,快步走出暖閣。
“什麼事?”
“啟稟都督,裴家大公子說有緊急大事求見,現在外客房等候。”
張煥微微一怔,裴明凱素知禮儀,沒有迫不得已之事他不會在除夕夜來打擾自己,莫非是張煥沒有多想,快步來到了外客房,一進門,裴明凱便緊張地迎上來道:“朔方出了大事,父親為此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