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就有點象後世地小商品市場,賣的都是低檔貨,又不用繳稅,所以價格十分便宜。吸引了大批貧寒人家前來光顧。臨近年關了,在這裡給兒子買幾樣小玩具。給娘子和女兒買幾樣廉價的首飾,也算有個交代。
小路上擠滿了前來買東西的長安百姓,一群一群的少女們流連在各個小攤前挑選木梳、耳墜等小玩意。
雖然張煥對這裡的東西是看不上眼,但在這裡可以體驗到長安下層百姓地生活,也算是一種私訪民意,倒是花錦繡興致盎然,拉著張煥一路遊逛,十幾名親兵緊張地跟在他們後麵,唯恐有什麼閃失。
花錦繡出身貧寒,父母又早亡,她從八歲起便靠給人洗衣為生,偶然攢下幾文錢,她也會去太原類似地小攤上買一點梳子、小銅鏡等日用品,所以對這種小貨攤便一直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感情,這時,她見一個攤子上擺滿了黃楊木梳,還有各種各樣的黃楊木發箍,她就象發現寶藏一般歡叫一聲,拉著張煥便湊上前。
攤主是一對六十餘歲的老夫妻,他們也不會吆喝,隻眼巴巴地等人上前,地段又是在最角落,故生意十分冷清,他們見有人上來了,老大娘連忙笑道:“姑娘,你買一個吧!便宜呢。”
老頭子也跟著憨厚地笑了笑,“買一個吧!”
張煥聽他們口音似乎也是河東一帶,又見老兩口衣服破舊,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便對花錦繡道:“就多買幾個吧!給她們也帶一點。”
兩個老人見他們肯多買,臉上地核桃紋象笑開了花似的,“這都是老伴做的,便宜,五文錢一把,我這裡還有更便宜的,”
老大娘又從身後取出一個小布包,顫抖著手想解開,可是怎麼也解不開,她不由低聲埋怨老伴道:“誰叫你係得這麼緊。”
張煥笑了笑,便接過布包,“我來!”
他兩下便將布包解開了,裡麵也是幾十把梳子,不過是用普通的柳木做的,做得倒也精致。
“大爺,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老人點了點頭,卻找不到什麼話說,旁邊的大娘連忙接口道:“我老頭子做了幾十年地木梳匠,在太原很是有名,太原張家知道嗎?連他們家也用呢!”
“我家老爺就是
花錦繡剛要說出來,張煥卻攔住了她地話頭,他微微笑道:“我也是河東太原人,咱們還是老鄉。”
他鄉遇老鄉,老頭子嗬嗬笑了起來,“我說你的口音怎麼有點耳熟,原來也是太原人,來!坐一坐。”老人向旁邊讓了讓,給張煥讓出一塊空地來。
張煥笑了一下,便挨著他坐下,一邊看著花錦繡挑選梳子,一邊笑著問道:“大爺和大娘這麼大地年紀了,怎麼不在家裡呆著,還出來做小買賣?讓兒女來賣就是了。”
聽張煥提到兒子,老人眼中一陣黯然,歎了口氣道:“今年河東遭了大災,大家沒飯吃了,大兒子和兒媳賣身給寺院為奴。小兒子說去隴右從軍。至今也沒有消息,我和老伴琢磨著,總不能餓死吧!便來長安投奔親戚,可他們也困難,養不活我們,隻能擺個小攤賣點木梳等小東西賺幾文錢糊口。”
張煥心中一陣難過,老人見了。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沒關係,我們老了,也沒有什麼要求,能有口飯吃就行了。比起他們還算不錯。”
老人指了指旁邊的幾個小商販。“他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賣這點東西養活一家子呢!”
“大爺,你們在這裡賣東西,官府管不管?”
“怎麼不管!”旁邊一名小販忿忿道:“我們在這裡賣東西。掙點小錢連賣米都不夠,可西市裡地商鋪還嫌我們搶了他們地生意,便跑到官府那裡告狀,結果天天有衙役過來找事,凶得象強盜一樣,跑慢一步就被砸攤子,有的還被抓去吃板子,交了贖金才能放出來。”
“晚上不管。他們都回家了。”老人笑著補充道:“而且我們這裡是角落。雖然生意不好,但官府來人卻好跑一點。”
“還說跑。你跑得動嗎?”老大娘有點不高興地數落他道:“昨天還挨了一棍子,老命差點沒送掉!”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坊門那邊象炸了窩一般,無數的小攤販抗著大包小包向這邊狂奔而來,路人哭爹叫娘,亂成了一團,張煥眼疾手快,一把將花錦繡拉到自己身邊。
“楊大爺,快跑吧!”旁邊的小販將地攤布的四角一兜,撒腿便跑。
老人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聲音顫抖著道:“糟了,他們來了。”
“老頭子,快來幫我收呀!”老大娘急得手直哆嗦,卻怎麼也收不起來。
張煥一把按住了兩個老人,“你們不要怕,有我在,看誰敢動你們!”
他站了起來,對親兵們喝令道:“去把他們給我揪來!”
親兵們得令,紛紛挽起袖子衝到前麵去了。
老人有些驚異地望著張煥,“小哥也是官麼?”
張煥笑了笑道:“大爺認為呢?”
老人搖了搖頭,“當官的不會到我們這裡買東西,更不會和我一起坐在地上,我看不象。”
張煥笑而不答,這時,親兵們連推帶攘地揪了十幾個差役過來,一腳將他們踢翻在張煥麵前,“都督,就是這幫人作惡。”
“都督?”老人的心猛地砰砰跳了起來。
差役並不是衙役,屬於沒有正式編製地那種,衙役們不願做的苦事累事都讓他們去做,他們也要吃飯、也要撈錢,所以壓榨起百姓來比那些衙役還要狠十倍,無論哪朝哪代,他們就是社會中的一大毒瘤,靠他們撈油水也是官場裡自古以來的一大潛規則。
張煥背著手走到他們麵前,冷冷地問道:“是誰讓你們來砸攤子的?”
這些差役都是在市井中混的,他們知道今天遇到了大人物,而且那些士兵還叫此人都督,這個官可不是他們惹得起地。
為首地一名差役頭戰戰兢兢道:“是長安縣王縣尉的命令,我們不敢不從。”
“都督,我去把他們縣令找來。”一名親兵校尉上前道。
“不!”張煥回頭對影子般跟著自己的方無情道:“你去一趟隔壁的延壽坊,給我把京兆尹韓延年找來。”
那對老夫妻終於明白過來,他們眼前這個年輕人可是個了不得地人,老兩口撲通跪了下來,“大老爺,我們不知,請恕罪!”
張煥連忙將他們扶起,笑著安撫他們道:“兩位老人家千萬不用害怕,我們是老鄉,而且你們的小兒子還去我的隴右從軍,就更不是外人了。”
“你是老人隱隱約約有點明白過來。
“老人家,你以後自會知道。”張煥招手叫來兩名親兵,將兩個老人交給他們道:“給我將他們好好安置了,還有,立即發信到隴右,命胡鏞務必要找到他們的兒子。”
親兵領命,連忙將老人攙扶到一旁,又過了片刻,京兆尹韓延年帶著長安縣縣令劉適慌慌張張趕了過來,劉適正好在他府上。
韓延年也就是原來的太原尹,張若鎬一手提拔之人,張家倒台後他便投靠了裴俊,年初剛剛從河東調來為京兆尹,他是認識張煥的,他急忙上前施禮,“京兆尹韓延年參見張尚書!”
旁邊的長安縣縣令劉適一見跪在地上的差役們,他地頭嗡!地一下大了,也連忙戰戰兢兢上前道:“卑職長安縣縣令劉適參見張尚書!”
這時,幾乎所有地小商販們都悄悄回來了,他們遠遠地站在兩邊,呆愣愣地望著發生的一切,張煥冷笑了一聲,指著這些小販對韓延年道:“我想向韓使君替他們求個情,以後能否準他們在此營生,讓他們謀一條生路?”
韓延年暗歎一口氣,這點小事情還把自己叫來,分明是想把事情鬨大,以撈取民意,明天此事必將成為轟動長安地一大趣聞。
“尚書有令,卑職怎敢不從。”他回頭便對劉適道:“此事就交給你來辦!”
“屬下遵命!”
劉適快步走到小販們麵前,高聲道:“我是長安縣縣令,以後這條路便可劃給你們經營,但不得聚眾鬨事,更不能乾違法的勾當。”
他見眾人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便趁他們高呼之前又道:“這件事你們要感謝兵部張尚書,他體恤民情,為你們生計著想,你們要記住
不等他說完,他的聲音已經被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淹沒了,張煥微微一笑,便對花錦繡道:“我們回去吧!”
“等一等,我的梳子還沒給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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