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個月大唐有三個變化大家都明顯感受到了,首先是國家地安定,隨著最後一個割據軍閥李希烈被殺,中原地區地戰亂終於結束,各地雖然都有軍隊駐紮,但軍紀嚴明,從不騷擾亂地方,沒有了戰爭,大唐的百姓首先得到了生存地機會。
其實是米價的下降,六月夏收時,仿佛是上蒼對大唐的開恩,除中原和河北遭受戰亂影響,以及山東遇到了旱災,其餘江淮、江南、山南、巴蜀、河東、隴右、關內等各地區皆糧食大熟,同時漕運恢複又帶來了江淮糧食的大量外運,使得糧價最貴的汴州地區也不過鬥米百錢,而素來以糧價風向標著稱的長安,米價八年來第一次跌破了六十錢,鬥米五十五錢,隨著米價的下跌,各種生活物資的價格也紛紛跌落,油、茶、布等等,價格都降到了慶治十年的水平。
另一個顯著地變化便是唐初的授田再一次出現,朝廷在江南地區的潤州、常州、蘇州、湖州、杭州,以及淮南地區的塗州、廬州、和州,還有長江中遊的潭、嶽、鄂、江、洪,巴蜀的漢、綿、梓、簡、眉,一共十八個州開始授田,授田麵積一百二十萬頃,凡大唐子民,無論身份貴賤,無論戶籍何處,無田者皆可受領,按丁男三十畝糧田、丁女十五畝桑麻田的標準授予永業田,並且已獲得的軍田不計算在內,一時間,全國各地無地民眾奔赴江南者絡繹不絕。
正是這三大變化使得飽經戰亂的大唐終於出現了大治地跡象,社會安定、人心振奮,表現在科舉上就是前所未有的踴躍。
現在不僅是客棧彙集的平康坊、崇仁坊已無虛席,其他各坊的客棧也均人滿為患,晚來者隻得寄身於寺院、道觀,還有人住到長安的其他屬縣,為此朝廷特允許普通民眾家裡有償接納士子寄宿,才勉強解決了士子的住宿難題。
這天中午,李泌和平常一樣悠閒地在崇仁坊中散步,崇仁坊是他最喜歡的一坊。尤其是靠近皇城的西坊,這裡有國子監巨大地建築群,一片片綠樹成蔭,書肆茶館隨處可見,充滿了寧靜地人文氣息,李泌地住處也選擇了國子監附近。幾個月來,每天中午步行去東坊的進士酒樓吃飯,已經成為他雷打不動地習慣。
況且皇上也讓他有空時尋找賢士,生活在崇仁坊也算公私相濟了,還可向皇上領一筆尋賢費,補貼一下房租酒錢。
和西坊的寧靜相比,崇仁坊地東坊卻十分熱鬨,這裡聚集了大量的客棧、酒樓,同時也是各州的進奏院所在地。另外,這裡也整個大唐印刷業最發達的地方,分布有一百多家大大小小的印刷工坊。印製各種佛經、書籍,同時也承攬朝廷的文書印刷,生意火爆、晝夜不停。
進士酒樓在崇仁坊的東南角,隻能算一家中等酒樓,但因它的名字起得好,這就使它成為科舉期間生意最火爆的幾個酒樓之一,同時也引來了同行地競爭,從前年起,在它周圍春筍般地出現了無數拾它牙慧的酒樓。諸如狀圓樓、金榜及第酒樓、探花樓等等數十家,但還是沒有一家酒樓能和它的生意相比。
李泌背著手走進了進士樓,站在門口地夥計老遠便看到了他,雖然這老道每天點的都是最廉價的酒菜,但進士樓看重的是信譽,就憑他每天光顧小店,他就比那些花費萬金但隻來一次的客人重要得多。
夥計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李道長來了,我還正想道長今天怎麼晚了。”
“我的位子還在嗎?”李泌笑嗬嗬地問道。
“這個夥計有些猶豫。今天的客人尤其多,位子十分緊張,當然不可能專為李泌留一個座位,“要不我看看,他們吃好了沒有?”
“不必麻煩,我隻是隨口問問。”李泌擺了擺手笑道:“其實坐那裡都一樣。”
“多謝李道長通融,請隨我來。”夥計將李泌請到了二樓,二樓裡坐滿了年輕的士子們,喧囂熱鬨非常。到處是一張張充滿了青春和熱情的笑臉。
找了半天。李泌才在一個角落靠牆處找到一個空位,這是一張兩人用地小桌。他對麵坐著一個極為年輕的士子,大約十七八歲,穿著一件半舊的白色儒袍,頭戴平巾,在他麵前放著一盤包子和一壺清酒,看得出他的家境不好,儘管吃穿簡樸,但他相貌俊朗,青春朝氣顯得英氣勃勃,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拿書,正靠在牆上專心致誌地讀著,見李泌在對麵坐下,他放下書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泌也友善地向他點點頭,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掌聲,隻見一名年齡稍大的士子站起來向眾人笑道:“既然要我說,那我就說一兩句。”
他清了清喉嚨高聲說道:“我以為天寶年間的府兵之壞並不僅僅是土地兼並那麼簡單,各種原因造成了士兵不願服役,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士兵的地位極其低下,豪門貴族需用勞力找不到人,便讓士兵來充數,官府勞役無人可用也同樣找士兵來頂替服役,日久天長,這就使得士兵成了苦役地代名詞,原本立功而被朝廷所封的各種勳官,什麼飛騎、旅騎、雲騎等等,本來是榮譽地位的象征,可實際上卻成為一種地位低下的標誌,說到某人是飛騎尉,聽者表現的是不屑,一個苦役罷了,如此,試問誰還願意從軍,從了軍的也會想法設法脫離軍籍,所以我以為大唐要軍事強盛,首先就是要提高士兵的地位,使之成為人人羨慕,投軍者自然踴躍,連我等士子也願意披掛戎裝為國戍邊。”
他的一番演講贏來一片熱烈的掌聲,李泌聽他見解獨特,倒也有些興趣,便好奇地問對麵地年輕人,“此講演者何人?”
年輕人放下書回頭看了看,便笑道:“此人叫郭牧,河東汾陽人,說起來道長或許不信,此人還是宣仁三年地進士。”
“哦?”李泌更加感興趣了,“進士怎麼還來參加製科?”
“他不參加又能怎麼辦?”年輕人輕輕搖了搖頭道:“前些年門蔭盛行,每年考中的進士大部分都被吏部拒之門外,有門路地去做高官幕僚,或許能尋到進身之階,而無門路的也隻能回鄉務農,鬱鬱一生,這個郭牧就是屬於沒有門路那種,而且極為孝順,聽說他曾準備去安西從軍,但母親病重,他便留在家裡照顧母親,母親去世後又在墓前結廬守孝三年,今年開製科,他便又重新來長安投考,也是想借新朝某個前途。”
“百善孝為先,今上最敬孝道之人,或許他能有一個不錯的結局。”李泌歎了口氣,便默默地記住了郭牧這個名字。
這時,對麵年輕人又拾起了書,卻不小心從書中飄落下一張書箋,正好落在李泌的腳邊,李泌拾起書箋,見上麵寫著一首詩,他讀了兩遍,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問年輕人道:“這是你寫的詩嗎?”
年輕人點了點頭,謙虛地說道:“正是在下所寫。”
“好詩!”李泌由衷地讚道,他又忍不住拿起書箋,朗聲讀了起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xt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