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自己這個三品縱橫家和四皇子李靜在場也一樣,但是當穀應天想要仔細辨彆周鐵衣眉眼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他能夠看到複雜到極致的麵部輪廓,卻無法對這些輪廓進行具體分析!
手握大權,同時身陷危局。
心思深沉,同時桀驁不馴。
……
種種矛盾的特質,都在周鐵衣的麵相上得到體現。
一時間穀應天竟然看得有些入迷了。
“靜哥兒,這位先生能相麵?”
周鐵衣笑著隨口問道。
李靜尷尬地咳嗽一聲,提醒穀應天。
穀應天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有些失禮,特彆是麵對周鐵衣這種手握大權之人,你當麵給彆人相麵,不說好壞,單純就這動機就足以對方起疑心。
自古不著調的相師,很多能夠相麵,但也死於此道。
穀應天拱手,坦然道,“在下穀應天,出自縱橫家,剛剛相麵隻是出於習慣,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周大人包涵。”
周鐵衣微微頷首,伸手道,“坐。”
三人重新落座,喝了一口茶水之後,周鐵衣先是和李靜聊了一會兒輪船廠的事情,得知申屠家已經有意將柳河兵坊作為資本,入股輪船廠,但是卻想要另派一位管事。
周鐵衣忽然笑著問穀應天,“穀先生,你說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啊?”
穀應天剛剛一直在聽周鐵衣和李靜談話,他既然來天京,自然對周鐵衣明麵上的關係都了若指掌,甚至能夠通過宗親請到李靜來當中間人,所以對於輪船廠的事情掌握的信息並不少。
穀應天稍微思考了一下。
周鐵衣這麼問,有幾個說法。
第一,這是表示親近之舉。
這已經算是要事,能夠第一次見麵,就問自己這個‘外人’,就說明他認同了四皇子李靜的人情,已經初步表示對自己的信任,所以才有此問。
第二,這是在考驗自己處事能力。
自己突然造訪,到現在周鐵衣還不知道自己代表著誰來。
他隻知道一個明麵上的信息。
那就是自己是縱橫家。
所以自己前來,又能夠請托到四皇子,隻有兩種可能。
要麼自己能力出眾,想要通過李靜毛遂自薦。
要麼就是自己代表著另外一方大勢力前來聯絡。
無論哪一種情況,站在周鐵衣的角度,都要先考察能力,才懂得之後說什麼話,因此才有此問。
這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由來。
穀應天稍作思考,答道,“周大人可遣信一封至前線飛熊將軍處,閒聊兩家世代友誼,又令申屠公子自己處理家奴之事,屆時杖斃為好。”
周鐵衣聽後,笑道,“此策不錯,不過這杖斃之事,未免有傷天和啊。”
這地方上的土皇帝做事就是野,這縱橫家殺起人來確實狠,怪不得當初縱橫家被趕出了朝堂!
他們和雜家的觀點恰恰相反。
穀應天神色淡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為大仁,輪船廠乃是天下民生大計,為此死一兩個家奴,值得。”
周鐵衣看向李靜,“靜哥兒,你覺得此策可有改進?”
李靜認真思考了一下,“不若我親自出麵,邀請申屠元的兄長喝一頓酒?”
周鐵衣繼續問道,“若他不賣靜哥兒這個麵子呢?”
李靜忽然笑道,“那這就是他要和我掰掰手腕了,不關那管事的事情,也不關飛熊將軍的事情,當然飛熊將軍要為他這個兒子出頭,我也一並接下!”
周鐵衣撫掌大笑道,“此計甚好,我聽聞扶搖山上有大鳥,九年不鳴,九年不飛,世人皆稱其‘樂於窩’,如今我見那大鳥將欲展翅高飛,一鳴驚人,此言正應靜哥兒身上!”
周鐵衣再次看向穀應天,“穀先生,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伱少算了一事,這輪船廠乃是靜哥兒主辦,我如何能夠再插手,更何況事主在明,以殺家奴警示其主,就算對方暫且畏懼,但也心有不服,不若直接找到事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若再不服,自當誅其首惡,以絕後患,所以天京乃百善之地。”
李靜聽了周鐵衣的話,即使以他的城府也忍不住心生喜悅,笑道,“九年不鳴,一鳴驚人,此言甚妙!”
打殺一個家奴如何顯得出他李靜的手段,既然他已經開始向天下人展現雄心壯誌,周鐵衣也給了自己一個最好的開局,若連一個飛熊將軍府的嫡子都壓不住,自己何言壯誌!
倒是剛剛穀應天的提議,顯得小家子氣了。
穀應天看向周鐵衣,讚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此言甚妙!”
他心裡卻歎道,此子甚是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