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和機關城比鄰,雖然墨家巨子謙讓,但周鐵衣也不能夠過於托大。
麵子是相互給的,更何況周鐵衣還計劃著自己危難的時候,墨家巨子能夠親自出手拉一把呢。
所以和公輸霆做了一番坦誠的交流,確定自己製造的第一個明月機關會先在機關城使用,周鐵衣就帶著公輸家給的製造物資,從機關城乘坐飛鵬趕往墨城。
兩城隔山相望,但卻是兩幅截然不同的景觀。
機關城精密,複雜,推動機關術發展的過程中不得不犧牲普通人的利益,同時又因為明麵上的宗族問題,反倒是底層普通人的發展製約了機關城進一步蛻變。
而墨城則是另外一個景象。
空港建立在城外五十裡,氣流從高空卷動而下,能夠看到已經泛起金黃之色的稻浪從無垠的地平線蕩漾開來。
在飛鵬落下的過程中,周鐵衣沒有看到稻田之中有大量的墨石機關運用,提高生產效率,反而看到了大量穿戴麻衣的老人,小孩,大人一起合作,搶收水稻,他們一邊言笑晏晏,時不時唱著悠揚的民歌,在飛鵬卷起的風聲中傳得老遠。
孫士恒駕馭著飛鵬停靠在空港,懸梯伸展,艙門打開,雖然兩地直線距離僅僅隻有四五十裡遠,但落到墨城的土地上,孫士恒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看向仍然通過透明窗戶看向遠處麥田的周鐵衣,笑問道,“周侯,墨城之景與機關城之景大不一樣吧?”
說罷,他還得意地看了一眼周鐵衣身後跟著的玄蟬。
玄蟬一臉冰霜,孫士恒明顯是要以她為案例做文章,凸顯墨家的優越性,兩家糾纏了上千年,互相都習慣於這種鄙視。
周鐵衣從玻璃窗收回目光,笑道,“確實大不一樣。”
“周侯喜歡就好。”
就在艙內周鐵衣和孫士恒說話的時候,打開的艙門外傳來爽朗的笑聲。
孫士恒聽到聲音連忙走上去,恭敬地行禮道,“見過巨子。”
他的禮節也很簡單,隻是微微躬身,雙手交叉於前,虛抱一拳。
周鐵衣跟著上前幾步,對在艙門外等候的人拱手道,“見過前輩,本來應該是晚輩去府上拜訪,怎麼能夠讓前輩在空港內接待,實在是讓晚輩心有不安啊。”
墨家巨子看上去年齡在四五十歲左右,前額光亮平整,柔順的黑色長發隨意披散,以一根藍色粗布係在身後,他戴著一副簡單的玳瑁眼鏡,讓本身極為出眾的五官顯得柔和,像是要故意遮擋住銳氣一樣。
墨家巨子和周圍的人一樣,同樣穿著收袖口的布衣,唯一一點裝飾,就是他腰間彆著一柄類似於尺規的直劍,這也是曆代墨家巨子的象征。
墨家巨子笑著看向周鐵衣,“沒想到你也是個講俗禮的人了。”
周鐵衣稍微一愣,然後抬頭,這句話是他和孫士恒笑談之間的話,沒想到墨家巨子居然用這話來反駁自己。
一方麵凸顯了墨家巨子對自己的重視,即使自己和孫士恒笑談的話,他都認真思考過,另外一方麵也凸顯出墨家巨子隨和的性格。
周鐵衣想了想回答道,“除非離群索居,不然哪能夠完全超脫出‘禮’啊,雖然我一向看不慣儒家,但不代表儒家的一些東西不值得借鑒,如果隻是因為痛恨而廢止,那麼我們和腐儒有什麼區彆?”
墨家巨子微微頷首,“是這個道理。”
而後他對旁邊的徒弟笑道,“我就說我今日來此,必有收獲,果不其然。”
他旁邊的弟子長相更為秀美,男生女相,一切打扮皆學著墨家巨子,對巨子拱手道,“巨子所言極是。”
出了空港,墨家巨子也帶著周鐵衣在墨城外轉了一圈,相比於公輸霆以玄鳥繞城而飛,用響指點亮地燈,給周鐵衣展示機關城的繁華,墨家更為樸實無華,甚至連巨子自己乘坐的這輛車都不是用墨石機關驅動,而是更為古老的,以自身械力作為動力的自走車類型。
等到了墨城,墨家巨子的車輛甚至和普通百姓的馬車一樣排隊進城,過了城門關,路過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屋舍,墨家巨子先帶著周鐵衣去墨家學堂聽了一節課。
在聽講的過程中,蒙童們也展現出對周鐵衣這些外人的好奇心,甚至有一個小女孩大大方方走到周鐵衣麵前,“哥哥,你真好看,你這身衣服是在哪裡買的啊?”
周鐵衣順著小女孩的目光,發現周圍小孩子不僅對他們這些外來人很好奇,很多還好奇地看向他們身上的綢緞衣,上麵精美繁複的刺繡與墨城普通的粗布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周鐵衣笑著回答道,“在天京買的。”
“天京啊?”
小女孩露出思索的目光,而後說道,“天京我知道,老師教過我們,那是大夏最繁華的地方,但聽說那裡普通百姓過得並不好,是不是這樣啊?”
周鐵衣想了想,點頭。
他的點頭頓時給了在場的蒙童們一種肯定,於是看向周鐵衣眾人身上的華服也不那麼羨慕了。
老師說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孫士恒作為向導員,給周鐵衣自豪地講解墨城內的一切。
“墨城之內,所有百姓的子嗣都可以讀書,這由墨院統一支持,就像周侯您在山銅府內提的‘義務教育’一樣。”
周鐵衣微微頷首,順便問道,“那老人呢?”
孫士恒笑道,“自然也由墨院供養,墨城之人,從出生到死亡,都不會經曆貧困。”
參觀完了學院,墨家巨子也沒有在府內準備宴席招待周鐵衣一行人,而是開口道,“我知道一家小麵館的耳角味道不錯。”
“悉聽尊便。”
此時天色略微有些黯淡下來,從城外勞作的人也陸陸續續回到了城內,他們三五成群,在小酒館內飲酒吃食,這裡酒館大部分中間都空著場地,讓人主動上去表演才能。
等耳角上來,周鐵衣看到鋪的一層紅油辣子,頓時感覺極為開胃,所謂的耳角就是餃子,隻不過形似耳朵,才在太行山這裡叫做耳角。
用過了吃食,墨家巨子也沒有急著帶周鐵衣去商談正事,就是坐在這座小麵館,眺望著不遠處酒館內的載歌載舞,以他們這些人的目力和耳力,十幾丈的距離和當麵沒有什麼區彆。
忽然,墨家巨子的徒弟墨儉看向周鐵衣,問道,“周侯,墨城與機關城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