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外,雷音飄渺,宮殿內,燈火通明。
天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問道,“此事你為何不在朝會上啟奏?”
雖然天後接待外臣,但是權力的擴張也是一步步實現的。
首先接待外臣的理由是在平章宮編撰《農典》,所以順帶招攬有才之士,但天後也是隻取太學院學生和同進士之流,北門學士裡麵一個登黨入室的進士都沒有,因為進士大概率是翰林院的書吏之職,也就是聖上的書吏,所以天後沒有越權使用,而是使用更次一等,基本不可能進入翰林院的同進士。
而後當聖上動了將周鐵衣從中央銀行司掌位置上挪開的心思,天後才順勢讓自己的北門學士逐漸接替中央銀行的各種工作,整個過程中都沒有越權。
在權力的把握上,天後一直遊刃有餘。
所以天後才會問趙觀山為什麼將罪狀告到她這裡來,因為這次的事情雖然是黨爭,但也是天京的巡查之爭,到現在為止,聖上可沒有明確的意思讓天後管著,不然去年最開始的時候,趙家想要壓製周家人,從而獲得一定的天京兵權,聖上卻逐漸開始重用周鐵衣。
當然,現在周鐵衣做大,這些以前在聖上和天後之間的問題都成為了小問題,但天後仍然要讓下麵的人知道,她沒有擅權,以免下麵的人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被自家姐姐這麼一問,畢竟是一奶同胞,趙觀山迅速就反應過來,不隻是他和周鐵衣現在下麵的人難管教,自己的姐姐,當今天後也麵臨這個問題。
他心中駭然,如果一個權力集團出現這種下人心思狡詐,還可以說是禦下不嚴,那如果幾個不同的權力集團都出現了相同的問題,那就隻能夠說明一點,那就是現在在整個大夏的權力係統正在激烈的鬥爭之中,上層的鬥爭即使鬥而不破,但是下麵的人已經看到上麵因為權力鬥爭導致的空隙,所以都想要拚命往上鑽營。
畢竟一個蘿卜一個坑,在三年前,董行書的三司管理時代,上層結構穩定,下麵的人可不會有這麼多想法。
但是從去年到今年,多少人僅僅隻是稍微做出一點‘正確’的選擇,就可以跟著彆人雞犬升天,頂層之中,即使是司民董行書這種大佬的位置也岌岌可危,自然讓下麵的人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
一瞬間,趙觀山就和天後用一問一答交流了信息。
自己的姐姐,天後身邊也有人在擅權搞事,而且和這件事密切相關!
姐姐這是在提醒自己!
但姐姐為什麼不直接拿下這些擅權鑽營之輩?
趙觀山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回答道,“啟稟天後,太學院館藏官之死涉及如今在太乙觀中講道的周侯,此事茲事體大,若拖一日,恐怕變數增多,而剛剛羽林衛已經傳諭百官,聖上修行道德,取消了後日的朝會。”
周鐵衣在太乙觀上講道,三十三天氣運彙聚,對於以《天聖民三才論》為核心道統的大夏聖上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也正在借助這個機會越過三品和二品的關口,所以夫子院的李克功才說大夏聖上不會出手阻止。
既然在越過三品和二品的關口,那麼大夏聖上自然也抽不出身來處理朝會,所以通知羽林軍取消了兩次朝會,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乾這種事情了。
天後左手覆蓋在右手之上,微微頷首,然後對殿中一個在處理文書的文吏說道,“此事確實茲事體大,本宮也不敢妄論,高文燦,你拿著本宮的手諭帶著趙京衛進紫霄天請示這件事。”
“是,天後。”
高文燦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恭敬地說道,大夏聖上在紫霄天中閉關,隻有天後的手諭能夠直接通行進去。
高文燦拿了手諭,對著趙觀山伸手示意,“趙京衛,請。”
趙觀山多看了這指引的書吏一眼,自己姐姐身邊的人,趙觀山即使刻意回避,但也有所耳聞,現在姐姐身邊有兩年輕人最受重視。
一個名叫張嶽鬆,出身縱橫家,另外一個叫做高文燦,出身名家。
不過聽說兩人不合,張嶽鬆有虎狼之謀,但這高文燦卻隻會阿諛奉承。
高文燦白淨的臉上沒有一點胡須,天庭飽滿,但是眼窩深凹,自帶一股子困相,趙觀山學過一些相麵,天庭飽滿,利於事業,眼窩深凹,城府極深,兩者相加,很容易成就高官之相。
但是高文燦卻因為眼窩凹得太下去了一點,導致整個眉骨都呈現一個八字往兩邊塌,所以成為一個困相。
城府極深之輩最終受困於自身算計。
趙觀山從高文燦的麵上做出了一個判斷,結合剛剛和姐姐一番話,大概推論出這件事高文燦肯定有參與,但是不知道是處在什麼角色,為什麼姐姐還讓他領路,好像要繼續將這件事交給高文燦處理一樣。
“有勞了。”
趙觀山對高文燦拱手回禮,兩人也沒有耽擱,出了平章宮,持天後手諭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周圍的空間置換,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一片流光溢彩的天境之上,那淅瀝瀝下著春雨的厚厚雲層,此時全部在腳下,與一道道玄黃色的社稷之力混合,成為雲泥一般的質地,在幾千丈高空之上,生長出一束束豔麗的桃花梨樹,左右兩邊,一紅一白,交相輝映。
桃花梨樹形成一條參拜大道,上麵又有九層台階,台階之上有羽林衛巡視往來,兩根巨大的通天立柱形成門戶,門戶之中,隱約能夠看見一座座華美的道宮正在修建,而這些道宮更裡麵,溫和的日輝灑落,那輪太陽逐漸從黯淡的朝霞升空,雖然緩慢,但是能夠明顯感覺出正在變強。
拿著天後手諭,兩人上了台階,將事情經過稟告,請求覲見聖上,過了一會兒,裡麵的大太監蘇洗筆出來通傳,“兩位,聖上閉關正在關鍵時刻,口諭:既然天京衛管著玉京山一山四城的治安,那就有權處理這件事,不過處理神孽也是誅神司的職責,那就你們兩方會合查此案,最後統一上報平章宮,讓皇後決斷。”
“是。”
趙觀山和高文燦領旨。
就在兩人請示旨意的同時,太學院中,申屠元已經將案發現場搜查了一遍,他當然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趙觀山多久,但是這麼緊迫的事情,阻止一時是一時,誰先掌握了案發現場,誰就掌握主導權。
甚至申屠元心裡麵還有倘若真的出現不利於周鐵衣的東西,他就直接銷毀的想法,如今朝局走到了這一步,周鐵衣在太乙觀上講聖人之道,即使周鐵衣從來沒有給他任何信息,但在申屠元眼中,這就是一個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