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自己的提點,王明義也隻理解到心為物之始,即使順勢演化出心外無物的學說,那也不過爾爾,依舊是走錯了路。
見周鐵衣沒有點頭,即使是眾人都點頭了,王明義也沒有繼續講下去,而是笑著說道,“周侯可是覺得我之後會以佛家的空空之說為皮,以儒家的以己心代天心為骨,講究心外無物的個人道德修行法門?”
被王明義問了一句,周鐵衣神色越發凝重。
前世同樣研究‘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那位聖人終究沒有逃脫出他的時代局限,最終將他的學說立足於個人道德修行之上,期望通過個人道德的修行,來實現天下大同的理念。
這看似是一個很美好的期望,但結合實際就可以知道,即使那位是聖人,他也沒有教出聖人的徒弟來,也沒有改變社會發展的進程,無法有效指導社會的發展,隻能夠局限於指導個人的道德修養。
這就是那位學說最大的弊端。
若今天王明義能夠打破儒家‘以己心代天心’的學說,那麼才真正算得上是立下了新儒!
見周鐵衣神色開始凝重,王明義笑容越發燦爛,“心為物之始,但物為心之用。”
王明義提出了自己觀點的第二層。
眾多儒家學者還在思考這麼說的原因,周鐵衣已經知曉其意。
用白話文的翻譯就是,意識是認識物質的開始,物質被有意識的利用,因此產生了人類的實踐認知過程。
周鐵衣再次出聲,“好。”
見周鐵衣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群臣包括諸如董行書之流的頂尖儒家修行者都在思考,王明義再次意識到周鐵衣為什麼能夠快天下人不止幾步了。
他當然不隻是要讓周鐵衣知道,他今日提出來,就是要讓新儒學的理念被天下人知道,因此繼續解釋道。
“諸位,世人愛竹還是愛黃金?”
王明義這個提問讓思考的群臣抬起頭,他們想要張嘴,但是卻欲言又止。
因為如果承認了世人愛黃金甚於愛竹,那麼不就是讚成了周鐵衣那套人欲說嗎?
但不承認這點,好像又有點睜著眼睛說瞎話。
倒是董行書最先理解過來,王明義這番論斷要解釋儒家學說一直沒有解釋清楚的一點,那就是為什麼道德在利益之上!
他早就有了決心,所以這個時候也不介意用自身老臉來當王明義的墊腳石,因此開口說道,“自然愛黃金者眾。”
王明義繼續說道,“對於普通人而言,竹子可以編織成籃子,可以做成板凳,可以納涼,竹筍還可以食用,但黃金卻又笨又重,為什麼世人還愛黃金多於愛竹子?”
王明義自問自答道,“無它,因為有黃金可以買竹子,可以買到竹子所能夠做到的一切,還能夠做到竹子所不能夠做到的一切,所以世人愛黃金。”
王明義這麼一點,群臣自然理解到了原因。
所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這就是物為心之用。”
王明義點頭道,“正是,因為事物能夠被人有意識地利用,所以才能夠影響人的生活。百姓愛黃金非是因為他們是小人,而是因為黃金能夠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從心而論,無所過。”
但論述到此,王明義仍然不滿足,浩然正氣的竹林晃動,化炙熱為幽深的竹林意境,發出沙沙的舒爽的聲音,林中竟然傳出《大學》清幽的朗誦聲,但《大學》之後,又有《農典》。
王明義繼續說道,“我剛剛隻是結合儒家的經典說我明悟的道理,而後我又結合其他家的經典來格竹。”
聽到王明義說完這句話,所有人才恍惚對視。
在之前,他們以為王明義說出再精妙的策論,對比周鐵衣的‘矛盾論’也不過是明珠比之皓日。
但現在聽來,這策論縱然還比不上周鐵衣的‘矛盾論’,但至少也是明月之光,能夠與皓日並行於天,超出自己等人多矣。
不過王明義說自己從其他經典上讀出‘道理’,這似乎也表示王明義不局限於儒家學說,至少不局限於現在的儒家學說!
這不免讓人產生聯想,王明義和張三辦理的報紙稱之為《新學》,現在看來,恐怕不是新學,而是新儒!
王明義不理會其他人的表情,繼續說道,“我結合農書,得到了竹子生長的道理,知道一畝之田如何栽種更多的竹子,這些竹子又如何用來編織器具。”
周圍竹子的虛影隨著王明義變得越發凝實,不再虛幻沒有根基,反倒是像紮根在金鑾殿中一樣,一時間讓人分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