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息被晨風攪散時，林淺指尖的鈦合金鈴鐺正折射出六棱形光斑。醫務室窗簾無風自動，青銅星盤碎片在窗台投下的陰影裡，慕言父親的工作證照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邱子辰推門而入的刹那，他衛衣上的天文社徽章突然磁吸在鐵床架上，露出背麵蝕刻的輻射警告標誌。
"市政的人封了防空洞。"邱子辰將熱可可放在CT報告單上，杯底壓著的施工許可證複印件顯示著新日期，"但他們不知道..."他忽然掀開林淺的枕頭，星盤碎片的刻痕在陽光下顯出新紋路——正是學校遊泳池底的馬賽克拚圖紋樣。
慕言帶著早春的寒氣撞開門，運動鞋底沾著地下車庫特有的紅黏土。"我爸被停職了。"他將行車記錄儀內存卡插進讀卡器，"但昨晚有輛未登記的重卡開往碼頭。"監控畫麵裡，灰西裝的袖扣反光中，隱約可見林淺家老宅的門牌號。
泳池消毒劑的味道刺痛鼻腔時，三人正潛遊在深水區底部。林淺腕間的鈦鈴在氯離子環境中發出奇異共振，池壁某塊瓷磚突然翻轉，露出嵌在混凝土裡的鉛盒。邱子辰的防水速寫本浮現出血跡繪製的星圖，與鉛盒表麵的銅綠紋路嚴絲合縫。
"需要聲紋解鎖。"慕言吐出串氣泡，指節叩擊的頻率模仿著防空洞的機械齒輪聲。林淺突然摘下呼吸管，哼出爺爺哄睡童謠的調子。鉛盒彈開的瞬間，1983年的實驗數據卡與染血的工牌湧出，照片上的青年李主任戴著γ射線防護鏡，胸前銘牌寫著"項目副組長"。
更衣室的蒸汽朦朧了監控鏡頭，邱子辰用吹風機烘烤數據卡："他們當年在培育放射性同位素菌株。"慕言擦頭發的手突然頓住，手機推送的新聞標題刺目——"本市多所中學檢出異常輻射值"。林淺對照著工牌編號翻找校史檔案，泛黃的借閱登記表顯示，李主任連續三年借閱過《放射生態學》。
午後的生物實驗室彌漫著培養基的味道。邱子辰將菌種試管舉向日光燈："這是用泳池樣本培育的。"顯微鏡下的菌絲呈現星芒狀生長，與數據卡裡的手繪稿完全一致。慕言突然打翻滅菌器，沸騰的瓊脂在桌麵流淌出熟悉的礦脈圖："活性孢子在電磁場會變異！"
刺耳的消防演習鈴驟然響起。三人逆著人流奔向天台時，看見十公裡外的港口騰起蘑菇狀煙雲。邱子辰的無人機遙控屏閃過重卡車牌的特寫，林淺認出那是爺爺工坊1985年報廢的運輸車編號。慕言扯下天台晾衣繩綁成逃生索："他們要銷毀的不僅是證據..."
當林淺蕩進通風管道，鈦鈴突然與某種低頻脈衝共振。管壁的積塵簌簌剝落，露出熒光塗料標記的逃生路線，箭頭終點指向校史館地下室。邱子辰的碳筆在此時自燃，灰燼在驗鈔燈下顯露出三維地圖——正是李主任辦公室的密室結構。
慕言用籃球砸開通風柵格的瞬間，濃重的檀香味撲麵而來。神龕上的電子蠟燭照亮了滿牆照片，每張實驗合影裡，李主任的站位都恰好擋住某個戴鈴鐺的身影。林淺打開暗格裡的保險櫃，1983年的項目預算表顯示，當年購置的鉛罐數量是現存的三倍。
"活體實驗。"邱子辰用紫外線燈照射文件空白處，浮現的醫療記錄令人膽寒。慕言突然捂住林淺的眼睛，但已經晚了——她看見爺爺的名字出現在受試者名單，治療記錄欄蓋著"γ237耐受體"的猩紅印章。
黃昏的餘暉透過彩色玻璃窗，將校史館染成血琥珀色。林淺顫抖著按下錄音筆，爺爺臨終的囈語混著電流雜音傳來："...等到雙鈴找到新的宿主..."慕言突然拽著她撲向書架，邱子辰的畫板被飛來的弩箭釘在牆上，箭尾綁著的紙條浸透海水鹹腥："停手，否則公開你父親的手術記錄。"
夜幕降臨時，三人躲在未啟用的天文觀測艙。林淺將鈦鈴拆解重組，零件在磁力板上自動排列成射電望遠鏡模型。邱子辰用菌種培養液在舷窗寫下化學式，慕言的手機接收著來自近地軌道衛星的加密信號。當獵戶座升到中天，他們同時聽見了爺爺留在γ射線頻段的遺言：
"黎明前的蟬蛻是最脆弱的，但破繭那道光..."錄音突然被電磁脈衝切斷，慕言腕表的蓋革計數器數值突破臨界點。邱子辰掀開觀測艙地板，備用逃生艙的熒光標識指向地下暗河，水紋圖與李主任密室裡的航海圖完全重疊。
林淺將鈦鈴拋入暗河漩渦的刹那，八十年代的老式潛艇浮出水麵。鏽蝕的艙門被水流衝開，成箱的實驗數據隨著漩渦旋轉上升，慕言父親年輕時的工程日誌在浮力作用下展開，1997年8月的記錄頁粘著林淺嬰兒時期的腳印拓片。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邱子辰的速寫本在河灘擱淺。最新一頁的墨跡被河水暈染，畫麵裡三人站在時空交錯的堤岸，身後是正在解體的舊世界輪廓。林淺撈起漂來的青銅星盤殘片，新浮現的刻痕不再是文字，而是她出生那天的星象坐標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