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硯停下腳步,看著近在身前的銀白匕首,最後三分酒氣終於清醒。
他回身瞪了梁櫟一眼,停在懷七身前,繼續剛才的話,“郡主勿怪,我這庶弟自幼便愛沾花惹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中怕他鬨出事,才把他送到行宮,沒想到又惹出這種禍端。”
“我這就把他帶走,不讓他礙郡主的眼。”
梁硯抬手讓下屬將梁櫟帶走,那下屬還有些猶豫,“將軍,可是老夫人說完,梁櫟少爺”
“帶走!”梁硯大喝一聲。
下屬瑟縮一瞬,去扶梁櫟起身,嘴裡還小聲嘀咕,“少爺勿怪。”
梁櫟搖搖頭,踉蹌著站起身子,目光落在陶錦身上又移開。
“不好了!”
“將軍!不好了!”
就在此時,遠處喊聲由遠及近,來人帶著火把,一路奔向梁硯。
今夜還真是場大戲啊,陶錦感覺自己在體驗一場沉浸式劇本殺,就是站的有些累,她扯了一下懷七胳膊,側頭下顎微抬。
懷七了然郡主是何意,默默收起匕首站在郡主身後。
陶錦很自然地靠在懷七懷裡,還有閒心拆開糕點,邊吃邊看眼前這場鬨劇,她看的津津有味,殊不知身後男人目光落在她被泛紅的手腕上,眸底殺意一閃而過。
梁櫟佝僂著身子,目光與懷七對視時,唇角勾起一抹笑,似挑釁。
陶錦未注意到這隱形修羅場,她正專心聽梁硯和手下交談,那倆人急匆匆趕來,說是山下糧食不夠分,有一部分流民暴亂,要尋朝廷的人給他們一個交代。
今夜官府的人皆去拉賑災糧,餘下的人鎮不住流民,恰好梁硯在此,官府便來求梁硯幫忙。
聽上去很合情合理。
梁硯看著蓋著官府紅印的書信,眉頭緊擰著,“叫上兄弟們,一起下山去。”
“是!”兩人領命離開。
見梁硯欲走,扶著梁櫟的那人不由問,“將軍,那梁櫟少爺呢?”
“還管他作甚!”梁硯沒好氣的罵。
梁櫟被放下,侍衛追上梁硯的身影,從陶錦的角度看去,他剛才分明和那侍衛說了句什麼,對方還小幅度點頭。
小動作都不背人,真當她是背景板啊。
“小姐。”男人聲音自頭頂響起,陶錦嗯了聲,轉身順手將未吃完的點心塞進他嘴裡,又擦了擦手。
該輪到她算賬了。
懷七咽下口中糕點,黑眸凝著梁櫟,似看向一個死人。
月色下,梁櫟狼狽跪在地上,鋒刃匕首抵在他喉間,隻要陶錦一句,匕首隨時可以收割他性命。
陶錦蹲在梁櫟麵前,撩開他發絲輕聲問,“輕薄郡主,你可知該當何罪?”
梁櫟仰著頭,臉頰上還頂著她扇巴掌印,他看向陶錦,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自說。
“郡主,清晨之前自後山離開,行宮不安全了。”
陶錦沉思片刻,“剛才的事是你安排的?”
梁櫟輕笑,“郡主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小姐,山下餘糧充足,流民暴亂是受人指使,他們目的是梁硯。”開口說話之人是懷七。
陶錦派他下山就是打聽這件事,她盤坐在地上,捏塊糕點看向懷七,示意他繼續說。
“青州邊境有一夥馬匪,時常從關外劫富濟貧,但並不濫殺無辜,周邊大半村民都受過馬匪恩惠,官府也默許他們存在。兩月前,梁硯率兵絞了馬匪老窩,一百三十六人,無一活口。”
“馬匪被滅後,周邊村民沒了庇護,糧食短缺,又有人借機煽風點火,他們便對梁硯起了殺心,一路跟他到行宮腳下,欲殺梁硯複仇。”
懷七平靜敘述完,陶錦在腦中捋了一下,這不就連上了。
“你消息打聽的很快呀。”她誇道。
梁硯絞匪是為了替兄長複仇,可眼前三人都知,他那兄長是梁櫟所殺。
這一招借刀殺人,堪稱天衣無縫。
亂世之中,有腦子的人才能攪動風雲。
隻是還有一點陶錦不解,屍體是怎麼一夜之間運到馬匪窩裡的。
梁櫟笑笑,輕聲道:“沒有運,屍體就在後山,郡主想去看看嗎?”
話語落地,梁櫟疼嘶一聲,額角霎時冒出冷汗,強撐著顫聲道:“郡主,你的暗衛亂動私刑,不管管嗎?”
他生的精致俊秀,那雙含著水霧的雙眸望向陶錦時,總是有種朦朧破碎感,惹人憐愛。
美麗無害的外表下,藏著劇毒的獠牙。
陶錦沒看見懷七乾了什麼,她目光投過去,隻見黑衣男人垂目,默默鬆開手。
合著剛才真偷偷下了黑手。
她當然不會怪自己的小狗,而是道:“既然屍體還在後山,梁硯就沒對你安排的假屍體生疑?”
“他?”梁櫟嘲道,“我這位兄長才不在乎誰殺了誰,他隻要個正當的滅匪由頭,好建功立業。”
‘建功立業’四個字他說的很輕,眼底閃爍著陶錦看不懂複雜情緒。
“郡主既已知曉一切,是打算殺了我嗎?”梁櫟輕聲問。
“為何要殺你?”陶錦被他問住,“雖然你剛才胡亂發癲,但我與你也沒有血海深仇。”
梁櫟仍跪在地上,似在自言自語,“是啊殺人還需要仇怨。”
看著疑似在黑化狀態的梁櫟,陶錦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有嫌棄,也有不解,不會讓她惹到神經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