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恍然大悟。
她之前也聽說過歸夫人的故事。歸家在吳家出事後,護住了在娘家生產的女兒和外孫女什麼的,雖然猶豫過是不是要將吳珂這個吳家僅存的男丁送出去,換取自家女兒外孫的平安,但最後還是被歸氏說服了。歸氏也因此有了保住吳珂性命的功勞,在外人眼中為吳家立下了大功,雲雲。
原來當年歸家並不是真心要護住女兒外孫,才想要出賣吳珂的,而是為了自保,差一點連吳瓊都送出去了嗎?雖說他們沒有犧牲親生女兒歸氏,但剛出生的吳瓊也是歸家的親外孫女,血脈後代。歸家能狠得下這個心,差一點兒就造成了吳家血脈斷絕,也不是什麼仁厚善良之輩。
他家還有過向孫家出賣舊友的行為,可以說是對政治盟友的背叛。隻是這麼做並沒有保住歸家在京城的風光。歸家當家人被貶到地方上為官,一直未能重回京城。他死之後,他的子孫們仕途也不大順利。
當然,與那些被處死、被流放的吳門故生以及吳文安公追隨者相比,歸家已經十分幸運了。他們家的男人還好好地做著官呢,隻不過是沒辦法重回權力中樞罷了。
歸夫人從前不知道是否清楚自己娘家人曾經做過的事,但她請求周太後與承恩侯幫歸家重回京城卻被拒絕後,心裡也該有數才是。難道周太後和承恩侯沒跟她說清楚原委嗎?那她又有什麼理由埋怨周家?
周文君又告訴海棠:“歸家行事並不隱秘,歸夫人在宮中不知曉,到了承恩侯府後,也該聽到些風聲。她自己倒是不願意相信,隻覺得是叔祖他們嫌麻煩,不想幫她兄弟升官,才會故意編排她父兄的壞話。堂嬸說,自那以後,她就更加陰陽怪氣了。可叔祖一家說的都是實話,是歸夫人自己不肯相信,旁人又能怎麼辦?反正提拔歸家是不可能的。周家看在歸夫人的麵上,不對歸家趕儘殺絕,已經夠厚道了。如今歸家人在士林中聲名狼藉。歸夫人的兄弟出孝後,還能走妻族的門路在偏遠之地做個小官,可她的侄兒想在外頭求學,都沒有大儒願意收徒,隻能在家中跟著父輩們讀書……”
海棠心裡明白了。
歸家當年為了自保,出賣友人,卻還是被貶出京,上升無望。吳派的官員們在受到孫家打壓之餘,也不齒於歸家人行徑,紛紛疏遠了他們。歸家人自個兒在仕途上掙紮,兩邊都不討好。等到皇帝發現孫家權勢太大,有意重新提拔吳門故生入朝,與孫派抗衡的時候,歸家又因為曾經出賣過同伴,不被皇帝納入提拔的名單中,依舊還在地方官場上掙紮。等日後孫家倒台,新君繼位,吳門故生重回權力中樞,京城就更沒有歸家立足之地了。
早有他們當年選擇背叛的時候,就已注定了不會有好下場,連子孫後代的前程都被連累了。眼下他們正為自己曾經的作為付出代價,歸夫人卻因為長年生活在封閉環境中,消息不靈通,並不知道這一點,就算後來聽說了消息,也不願意接受現實。
歸夫人過去深受父母寵愛。吳家出事後,她父母寧可舍棄外孫女,也要保住她的性命。她想念親人,不願意把他們想得太壞,都是人之常情。隻是這樣的固執並沒有什麼意義。她父母去世後,這些年歸家人可曾聯係過她?她的兄嫂們對她還依然疼愛牽掛麼?
承恩侯世子夫人大約是受了太多歸氏的氣,又即將離開,所以徹底拋開一切顧慮,在本家族人們麵前毫不客氣地說了許多歸氏與歸家的黑料。
比如周文君就曾聽她提過一嘴:“歸家在京中的老宅還在,留了一房家人看守。早年歸老爺還在世時,每年都會打發人送信回來,盼著能與宮中的女兒聯係上。承恩侯把歸夫人他們接出宮之後,曾派人去歸家老宅問過,把那些信都給帶回來了。隻是自打歸老爺去世,歸家兄弟就再也沒往老宅裡送過信。如今看守歸家老宅的仆人,還得靠在花園裡開辟田地,種些花卉瓜菜賣錢,才能維持生計。歸夫人幾次想要搬回老宅去,也因為宅院日漸荒廢,難以住人,又怕被孫家人發現,就放棄了。”
歸夫人曾經求承恩侯父子幫忙送信去老宅,就盼著能聯係上兄弟親人。可歸家人沒有再回京,自然聯絡不上。她三番四次求周太後與承恩侯幫歸家重回京城,興許也是為了聯係上親人吧?可從歸家人的態度看,隻怕他們早就將她拋到了腦後。
周文君歎道:“怪不得婉君會對她心軟,不願與她多計較。這人雖然可惡,可她沒了婆家,娘家又靠不住,隻有母女倆相依為命,還得仰他人鼻息而活。與她較真,就象是欺負人似的,就算跟她吵架吵贏了,也沒什麼意思。”
海棠道:“雖然你們都是善良厚道的人,不想與她一般見識,但她心裡未必不知道歸家做了虧心事,隻是裝作不肯相信的模樣罷了。你們若一直覺得她可憐,興許有一天就會心軟,被她說動,真個幫歸家人回京了。”
“不可能!”周文君忙道,“當年被歸家出賣的人,就是流放到我們西北來的。我們家的長輩都知道歸家人做過什麼好事,怎會對他們心軟?!”她頓了頓,麵露遲疑之色,“海妹妹,你是說歸夫人她……不是不肯相信事實,而是故意裝成這個樣子,其實心裡對娘家人的罪行一清二楚?”
海棠讓她回想方才歸夫人與承恩侯世子夫人拌嘴時的情形:“若她真的不願意相信歸家做過那些虧心事,承恩侯世子夫人諷刺歸家的時候,她就該大聲反駁回去了,又怎會啞口無言?”
周文君恍然大悟,跺腳道:“我竟然差點兒被她騙了!”咬牙切齒,“我得告訴祖母和嬸娘們才行!不能再被她騙得心軟了!她用這種法子,不知誆了我們多少回!”
海棠勸她消消氣:“你們警醒著些就是了。反正你們家不可能真的跟她鬨翻,為了吳瓊吳珂著想,還得護著敬著她。若是雙方關係鬨得太僵了,日後相處起來也尷尬。”
周文君歎了口氣:“我真巴不得他們一家三口搬出去算了。我們家可以送宅子,送仆人,送錢。隻要不是住在一個府裡,我便可以眼不見為淨,不需要再看歸夫人的嘴臉。”
海棠提醒道:“若是從前倒罷了,長安反正是你們周家的地盤,歸夫人再怎麼鬨騰,你們也能護得住她。可如今不是說有京城來的人要在西北邊軍任職了嗎?萬一來人是孫家黨羽,歸夫人行事如此張揚,要是被盯上了怎麼辦?”
“這個倒不怕。”周文君笑道,“來的幾個人裡頭,身份最高的武官,一個是皇上在錦衣衛的心腹,一個是潁川侯的人,都與孫家不大親近。他們都有正經事要做,哪裡有閒心去理會一個內宅婦人?”
海棠眨了眨眼:“真的嗎?這兩人都是誰呀?難相處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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