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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住……口!”
尉遲南星嘶聲咆哮,出口的聲音尖利嘶啞到讓他自己都為之一驚。
他不想承認,但魂底的聲音又在清晰的告訴著他,他的信念動搖了。
方才的心緒極度混亂間,他竟然有了幾個刹那的相信……而哪怕隻是一瞬間,對他而言也是不容原諒的大罪。
出口的聲音不是深淵騎士對罪惡與汙穢的冷肅嚴斥,而分明是帶著深切驚慌的阻滯之音。
尉遲南星猛的咬舌,劇烈的疼痛卻依舊無法完全壓下心魂的震蕩。他一點點抬眸,竭力清明著眸光,似乎想讓霧皇,讓所有人可以看清他不屈的信念:
“霧皇,你竟敢如此汙蔑淵皇,如此妖言惑世……你這是在自斷……淨土對你最後的寬容!”
“汙蔑?妖言?惑世?”
相比於深淵騎士明顯情緒失控的嘶吼,霧皇的聲音依舊低冷中帶著高天俯地的蔑視:
“據本皇所知,你們深淵騎士以高潔與公正為名。那麼,接下來的問題,你便以你那所謂高潔的靈魂與公正的品格回應本皇,回應世人!”
“本皇可控馭淵塵,而淵皇不能。回應本皇,回應世人,此語何字為汙蔑,何字為妖言?”
“……”尉遲南星喉嚨滾動,卻無聲音溢出,就連眸中剛剛重新凝起的意誌都在顫蕩中無聲崩散。
淵皇不能控馭淵塵,世人皆知。霧皇可控馭淵塵……他親眼所見。
“本皇可控馭淵獸,而淵皇不能。回應本皇,回應世人,此語何字為汙蔑,何語為妖言?”
“……”尉遲南星依然無法回應,眸中好不容易凝起的清明再次化作迷亂的灰霧。
“不可控馭淵塵和淵獸的淵皇卻開辟了此世的生地。可馭此世淵塵與淵獸的本皇卻成為需被淨土製裁的罪人……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深淵騎士,回應本皇,回應世人,究竟是誰在汙蔑?誰在妖言?誰在惑世!”
尉遲南星斷裂的手臂一點點抬起,卻不是在試圖掙紮著站起,而是痛苦的捂住了頭顱:“不……不……都是假的……彆說了……不要再說了……”
但,霧皇的聲音依舊無比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與魂底:“此世,為深淵之世,淵塵是此世的主體。而一個不能駕馭淵塵,甚至排斥淵塵,恐懼淵塵的人,居然敢自稱為皇,居然敢自稱為此世的創世之皇,何其可笑的笑話!”
“他才是你口中真正的妖言惑世之人!若創造生機之地可謂之創世,那本皇才是此世的創世之皇!”
天地之間一片死寂,隻餘霧皇的聲音。遠處的玄者無一人發出哪怕一絲的動靜,就連身上的創傷都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因為,他們在親耳傾聽著一個必將驚世的“真相”。
唯有一顆顆早早被拿出的玄影石在釋放著微弱的玄光,刻印著必將攪動諸天風雲的畫麵。
“而你們,深淵騎士,當著惑世之人的走狗,前來製裁賜予你們安生的創世之皇,卻還要自詡高潔與公正。”
霧皇接下來的聲音,給了尉遲南星和白榆兩大深淵騎士近乎致命的一擊:“今日之前,你們亦可稱之為被惑心的愚者。”
“而今,你們已親見本皇之力,親聞此世的真相。孰為救世者,孰為欺世者,無需什麼強大的認知,更無需什麼高潔的靈魂,隻需知曉此世最基本不過的常識,便可顯而易見。”
“住口!住口!!”深淵騎士的聲音已近似野獸的咆哮。霧皇的言語無疑在徹底摧滅著他們畢生的榮耀和信仰……但偏偏,他今日所見所聞,竟讓他的意誌和信念愈發劇烈的在動搖顫蕩。
他怎能接受……怎能相信……
尉遲南星染血的齒間溢出一個又一個的字眼:“無論你如何蠱惑……都彆想……撼動我們對淨土和淵皇的絕對忠誠……”
霧皇聲音幽淡:“深淵騎士,你的言語已然承認,縱然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你依舊選擇當一個卑劣者所圈養的醃臢走狗。”
“這便是淨土的深淵騎士。你們的存在,將高潔與公正汙染成了此世最肮臟可笑的字眼!你們的名字,你們的存在,在本皇眼中,更是此世最虛偽卑憐的賤靈!”
這是尉遲南星和白榆成為深淵騎士以來,聽到過的最極致的羞辱。
而遠比羞辱可怕的,是他們今日所見所知的“真相”。
“你們,不配本皇不惜沉眠百萬年所給予的恩賜!”
隨著霧皇聲音的落下,高懸於尉遲南星上空的麒麟之爪也再次踏落。
轟——
之前承受數十次踐踏,傷到體無完膚都不肯失去意識的尉遲南星眼前一片黑暗。但這一次,他的靈魂沒有掙紮,而是就這麼任由自己在黑暗中沉墮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無疑是一種悲哀的逃避。
如果可以選擇,他今天一定不會親身來此。昏迷之前,他最強烈的渴望,就是有人能剝離他有關今日的所有記憶……哪怕要剜割他的部分靈魂。
白榆一聲暴吼,深淵騎士的意誌不容許他退縮和丟棄同伴,本能的撲向尉遲南星的所在。
但他剛一靠近,深淵麟神的另一隻麒麟之爪已當空轟下……他瞳孔驟縮,視野中的光線極速黯淡。
意識消逝前,他仿佛感覺到一座萬丈萬嶽轟落頭顱,耳邊隱約傳來隨從騎士驚恐的喊叫……
轟!
白榆幾乎沒有任何抗拒之力的被深淵麟神踏於腳下,與尉遲南星一起,再沒有了動靜。
吼————
深淵麟神一聲咆哮,遠觀的玄者全部被一股恐怖風暴遠遠席卷而去,隨之淵霧滾動,覆沒了所有人的視線,也阻斷了所有人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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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霧之中,雲澈的身影緩緩走至,一直來到了深淵麟神的雙爪之前。
隨著兩隻前爪的移離,兩大意識全無的深淵騎士現於眼前。
尉遲南星的狀態可謂淒慘到極點,無論骨肉、內臟,都被深淵麟神的可怕力量摧毀的破碎不堪。但有著神極境的強大力量護體,即使重創至此,他也不至於斷了生機。
且以淨土所擁有的資源,他若是歸去,或許用不了太久,便可逐漸恢複至全盛狀態。
所以,若要消減淨土的力量,此刻是摧滅這個騎士統領的絕好時機。
雲澈向前,手掌抓出,懸於尉遲南星的眉心之處,麵色一點點變得幽冷。
“我勸你不要如此。”
魂海之中適時響起黎娑的聲音:“若是普通的深淵騎士,縱為神滅境後期,你也可大概率成功。但……你該明白,他是神極境。”
“即使他的狀態已破敗至此,軀體與靈魂的本能依舊可怕,你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而且……還可能反創於你。”
“……”雲澈的手掌卻沒有移開。
黎娑繼續勸道:“你今日已一次性驅動如此多的淵獸和淵塵,完全觸及了你所能達到的界限,勿要再強行犯險。轉移目標吧,‘淵化’另一個深淵騎士便已足夠。”
雲澈的手掌依然沒有離開,魂間低聲回應:“以深淵麟神摧體,以霧皇之言摧魂,他現在神魂皆潰,沒你想的那麼可怕。我……未必不能成功!”
手指落於尉遲南星眉心,他的靈魂直衝對方的魂海。
尉遲南星縱陷入深度昏迷,強大神魂的本能防禦依舊將雲澈的魂力完全斥開……但就在尉遲南星靈魂激蕩的那一刹那,雲澈的瞳孔深處忽然現出一團銀白色的異芒。
那似乎是一朵盛開中的白花,花瓣純白如雪,邊緣銀光粼粼,在層層疊疊的綻放間,溢動著如夢般的華光。
雲澈唇瓣輕動,發出入魂的低吟:“異...夢...曇...花...”
尉遲南星縱然昏迷,也死死咬緊的牙齒在這時一點一點的鬆弛下來。
他做了一個夢……不,對他來說,那不是夢。
他蘇醒了過來,雖身受重傷,但被白榆安然帶回了淨土。
至高的淵皇親自探望了他,用他的無上神力親手為他療愈傷勢。
大神官走了進來,告訴淵皇,霧皇已被製裁,它的真身,不過是一隻殘存著意識的特殊淵鬼,最擅隱於暗中,用虛假的言語蠱惑人心。
他還甩出了“霧皇”的屍體,果然,隻是一隻全身漆黑,五官醜陋的小小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