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賈珠是真的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他有銀子，榮國府下人多，多了這一個人就跟雨滴進盆，不會有什麼水花，要是對方不想離開揚州這個家鄉，就留給姑媽，林府加大業大，有的是地方安置她。
那個賣身葬父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期盼著抬頭，看著兩個騎馬路過的公子哥。
那種期盼可憐、惹人憐愛的神態，不單單賈珠看了心動，圍觀的群眾看了都不忍心，“小小年紀就遇到了這樣的難事，要是我家中寬裕，我就幫你一把了。”
林燁不為所動，他用目光阻止了賈珠下一步的行動，示意他跟他走，賈珠猶豫了一下。
就在這時，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帶著家丁路過，看到這情況立刻動心了，高高挑起眉梢，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喲，這是哪家的美人啊，賣身葬父，不錯不錯，你要賣多少銀子？老爺我彆的沒有，銀子還是不缺的。”
那少女瑟縮了一下，還怕的垂下頭：“回老爺，奴婢要五十兩，奴婢願意做牛做馬。”
富商聽了，用下流的視線在她臉上轉了轉，然後露出滿意的神情，點了點頭，“我不要你做牛做馬，美人兒，你隻要給老爺我暖床就行了，你這細皮嫩肉的模樣，怎好真好去做那些粗魯的活，傷了你的皮膚就不好了。”
那少女嚇得花容失色，她無助的縮起了肩膀，然後求助的視線就這麼定在了賈珠身上，這個場景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
賈珠本來就被這富商的姿態看的心裡不忍，看到她這求助的樣子，忍不住了，正要開口，林燁打斷：“珠大哥，你牽好繩子。”
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他的馬，然後賈珠的馬就向前走了起來，賈珠被他這一□□得愕然，條件反射地抓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皺眉看著旁邊跟他一塊離開的表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有些生氣了，“那姑娘可憐，她賣身葬父，並不是想要做妾，我們路見不平，怎麼好束手旁觀。”
林燁沒解釋，而是先賣了個關子，“珠大哥你先彆急，跟我來。”
賈珠這些時日也知道這個表弟是個穩重人，所以雖然心裡不解，還是默默跟上了。
林燁熟門熟路的帶著他拐過了一條巷子，到了一家酒樓的後門，把馬交給小二照料，帶著賈珠上了二樓，進了一間空的包廂，打開窗戶的一條細縫，示意他往下看，賈珠看去，這裡正好能看到那女子賣身葬父。
林燁：“珠大哥，你放心吧，那富商不會得逞的。”
這一看，賈珠發現那富商果然沒得逞。
雖然那富商帶的人多，卻並沒有傷害那少女，看那姑娘不願意做小妾，圍觀的人就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那個富商勸的打消了主意。
“老爺你何必強人所難。”
“強扭的瓜不甜啊。”
“……”
雙方拉扯了一番，那個富商帶著人離開了，繼續留下那女子跪坐在那裡，擺著賣身葬父的牌子。
賈珠皺眉，他察覺到不對勁了，這富商這麼容易就放棄了？
今天本來也是出來散心買東西，不趕時間，所以林燁叫了小二過來，點了一壺茶並幾碟點心。
看著下麵陸續有人經過，大部分的人都是看一眼，就走開，偶爾有人說幾句再離開，留下來圍觀的大部分都沒動，他們喝了半壺茶後，有一個路過的讀書人看到了，給她扔了塊碎銀子，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這碎銀子約莫有一兩半，那姑娘收了，但人沒動，屍體也還在那裡。
賈珠:“……她這是打算厚葬她爹？”
那碎銀子勉強也夠薄葬她爹了，還不用賣身為奴。
林燁吃著點心，看著下麵的戲碼:“她沒等到我們兩個冤大頭，哪裡好下台不唱戲了。”
賈珠怔了，“這是專門針對我們的？”
林燁衝身邊的青山點了點頭，“你去找個人走一趟，說要買下她，把戲演真一點。”
青山領命，很快就找了個慈眉善目的老太爺，穿著一身讀書人的長袍，臉上帶著笑，看著就知道這是一個和氣人。
他帶著個小廝路過，看到了這一幕，歎了一口氣，然後就小聲說了幾句，那少女搖頭，老太爺繼續勸，她還是搖頭。
老太爺的小廝不乾了，放大了聲音嚷嚷，“我家老爺說要認你做乾孫女，你答應後就是我們家的小姐了，我們也會給你五十兩，給你好好安葬你爹，這樣你還不答應？”
“要不是你長得跟我們那去世的孫小姐有幾分相像，這樣的好運還輪不到你，這樣都不行，你莫不是想做我們家的祖宗？”
這話一出，周圍路過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有人深覺有理，勸她：“這位老爺善心，你怎麼還不答應，這樣也好早點讓你爹入土為安。”
“五十兩啊，彆說安葬你爹，你都能給你爹找個嗣子，給你家承繼香火了。”
那少女捂臉哭泣，“我隻有一個爹，隻有一個爺，老爺善心，是我無福。”
賈珠聽了，就明白了。
這老翁家中有錢，又有移情作用，不收奴，願意認下作為乾孫女，她點頭就能當小姐，還不答應，這不是算計是什麼？
林燁這時候解釋了，“她要算計的其實也不一定是我們，也有可能是揚州城內所有富貴的公子哥，這位老太爺是有些富貴，還不夠，先前那位富商身上的行頭倒是貴重，隻是弟弟我在這揚州城也有幾年了，我和身邊的人卻都沒見過，不知道這是何來曆。”
賈珠不笨，這時候已經回過味來了，先前那富商，多半是故意安排的人，他羞紅著臉衝林燁拱手行禮，“請弟弟原諒哥哥，是哥哥的不是，先前誤會你了。”
這是林燁比較欣賞賈珠的一點，他察覺到自己的錯誤之後是真的認錯，不會仗著自己是哥哥的身份就強著不肯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