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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軍團......
寬廣而華麗的書桌前,卡裡爾翻閱著麵前的紙質資料,麵色凝重。他坐在一把看上去便知道極其舒適的椅子上,背部卻自然地繃得筆直。
在和尼歐斯的談話結束以後,名為帝皇的君王便用他的權柄在這座宮殿中給了卡裡爾極高的自由度。
由此,他可以自由地進入每一個密室,翻閱每一份禁忌的羊皮紙卷。這份自由是他的兒子們也未曾享有的。
但卡裡爾對它並不動心,也沒有用它做什麼。
他隻是一麵頂著那些身穿金色盔甲戰士們冰冷的凝視,一邊從帝皇的書房中取回了一些他需要的資料,僅此而已。
至於現在,他很慶幸這些資料是紙質的,而非古老的羊皮紙卷。後者摸上去的觸感會令他想起一些不快的事。
“囚犯的子嗣......”
卡裡爾眯起眼睛,陰鬱而蒼白的麵孔上閃過一絲複雜。
“你對他們不滿嗎?”一個聲音問。
“不。”卡裡爾搖搖頭。“父輩的罪孽不應當延伸至後代身上,除非他們走了和父輩一樣的路。”
“可你在皺眉,卡裡爾。”康拉德·科茲說。
他還穿著那身黑色的長袍,隻是頭發又散了下來。此刻,他正站在卡裡爾身後,和他一同讀著這些文件。
他不需要識字,他天生就能理解。
“是的。”
卡裡爾承認了他的情緒,並未隱瞞。他沒有對幽魂說過謊,從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或許也不會有。
“那麼,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來自泰拉地下的監獄。”
卡裡爾簡略地說。“根據這些描述來看,那座監獄或許應該稱之為一座地下城市......”
泰拉......
地球。
一些複雜的東西從他臉上閃過。房間內很明亮,他沒有在自己的麵容上給晦暗的陰影預留空間。但這件事仍然發生了。
康拉德·科茲點點頭:“昆圖斯?”
“不。”
卡裡爾微微後傾,靠在了椅背上,頭一次顯得稍微鬆弛了一點。“比昆圖斯的情況要好上一些。”
蒼白的巨人思索了一會,低聲說道:“那麼,這是好事。”
“是的,康拉德......這是好事——不如你來決定這些事吧?”
卡裡爾側過身,緩慢地微笑了一下:“這是你的軍團。”
“......我不覺得我有能力做到這件事。”康拉德·科茲在一陣猶豫的沉默後如此說道。
他顯而易見的成熟了許多,短短的一天半時間,便讓他蛻變至此。
果真非人。卡裡爾感歎地想,隨後為他感到悲傷。但他沒有阻止這個進程,他也不會阻止。
有些事......是必須的。
“為什麼呢?”卡裡爾問,並凝視起了巨人的雙眼。這是一種談話技巧,也是一種禮貌。
然後,他耐心地等待。
半分鐘後,康拉德·科茲移開了視線,低聲回答:“因為我對這件事毫無頭緒,卡裡爾。在一個小時以前,我還不知道我有一個軍團......而且是一個擁有我基因的軍團。”
他的表情終於變成了卡裡爾熟悉的茫然。
“......這意味著,他們...是我的兒子?”
卡裡爾忍不住笑了起來:“是的,從血緣關係上來講,是的。但是,考慮到你才一歲半這件事......”
他笑著搖搖頭,沒說更多。
科茲沮喪地低下頭,咕噥了一些什麼,聲音嘶嘶作響,很明顯又用了諾斯特拉莫語。卡裡爾無奈地歎了口氣。
“根據時間推論,他們大概還有兩個星期便將抵達......所以,你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來完成心理建設與準備,康拉德。”
“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叫我幽魂嗎?”蒼白的巨人嘶嘶作響地問。
“我們在談正事呢,康拉德。”卡裡爾平靜地說。“還有,用高哥特語......”
“我有口音。”嘶嘶作響。
“什麼口音能讓你將高哥特語中的這四個字說的和諾斯特拉莫語一模一樣?”
“諾斯特拉莫口音。”標準的高哥特語,毫無口音,高貴無比。
卡裡爾挑起眉。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你不喜歡嗎?”
“這可是談正事的時間,康拉德......說回正題吧。兩個星期的時間,你可以在這艘船上學到很多。”
“你呢?”康拉德·科茲敏銳地問。“伱又要去做什麼?”
“你可管不著我,第八軍團之主。”
卡裡爾放聲大笑起來。“我有很多事要做,但這些事都和你沒關係。”
“......這是個玩笑嗎?”
“你不喜歡嗎?”卡裡爾朝他眨眨眼。“我畢竟是討厭幽默感的。”
“......”
蒼白的巨人煩悶地搖了搖頭。“他......他很痛苦,卡裡爾。”
突兀地跳進,沒有任何征兆可言,但並不讓卡裡爾感到意外。若是康拉德·科茲不和他談起這件事,他反倒會驚訝一陣子。
“你為何會這樣覺得呢?”他問。
然後他等待——一如既往,他耐心地等待。
“......割裂感。”
皺著眉,康拉德·科茲說。“他是一個無情的君主,一個野心勃勃的將軍,但是......他似乎又不是。”
“好怪異。”
他點點頭,用這個詞做了最終定義。“為什麼有人會這樣?”
“一個人的行為,由他的目的決定。”
卡裡爾平靜地說。“而一個人的目的,則由他的性格決定。如果你覺得他怪異,割裂,不妨想想他的目的。”
他仰起頭,凝視起房間內精致的天花板。
“收複失地,統一銀河,讓人類重回一個整體......這些東西需要他成為一個無情的君主,成為一個野心勃勃的將軍。而你感到怪異的部分,則是他和你對話時的態度,對嗎?”
康拉德·科茲再次點了點頭,表情很複雜。
他不明白。有朝一日,他會的,但不是現在。
卡裡爾微微一笑,突兀地說起了諾斯特拉莫語:“幽魂。”
“啊?”幽魂茫然地回望。
“沒什麼。”
卡裡爾笑著站起身,又換回了高哥特語。“早點休息,第八軍團之主。明日開始,你便要跟著那位福格瑞姆一起學習了。”
“他?!”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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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是你來?”
“我對這個由帝皇一手創建的帝國目前的情況可是一無所知。”
卡裡爾走到門前,轉過身來,靠著大門微笑著回答。“因此,就算我想教你,我也無能為力。再者......”
看著康拉德·科茲的表情,卡裡爾止住了話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抬起手,熄滅燈光,讓房間內回到了一種無論是康拉德·科茲還是午夜幽魂都熟悉的黑暗,隨後,他便推開門離開了這裡。
兄弟之間哪有真正的隔閡呢?
他歎息起來。
高傲......是應該的。
一個半神怎麼可能不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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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裡爾沒有留在那艘名為帝皇幻夢號的艦船上,他離開了,回到了諾斯特拉莫之上。
但他沒有乘坐那些看上去便威武不凡的飛行載具,而是選擇采用了另外一種方式。
在深藍色的光中,他緩步走出。
地麵上有凍結的雲霧凝成的冰霜,正隨著他的移動而緩緩破碎。離開一天半有餘,庇護所卻沒什麼太大變化,除去他親手做的門消失了以外。
以及......
卡裡爾驚訝地扭過頭。他真的沒有預料到這件事。
“羅格·多恩先生?”
“羅格,或者多恩——我已經察覺到‘先生’這個詞在你與康拉德的語境中帶有疏離的意味。我不想被這樣稱呼。”
卡裡爾啞然失笑。
再一次,他為眼前這名巨人的直接而感到快樂。在經曆了一些謎語般的交流與隱喻後,能見到一個直來直往的人,總是會令人很開心的。
羅格·多恩卻皺起了眉。
“為何發笑?”他問。語氣很平靜。
“因為,像你這樣將話擺出來說明白的人已經不多了,我對此感到很驚喜。”
得到解釋,多恩的眉頭卻愈發緊鎖。“我隻是不喜歡低效率。”
他坦誠地搖搖頭。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中間或許有陰影存在,但絕不會多。與其用一連串的隱喻來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倒不如從一開始就直接說明白。”
“因此。”灰白發的巨人嚴肅地做了個手勢。“我認為你的驚喜是沒有必要的。我一直都是如此。”
“嗯......效率的低下的確令人厭惡,不管是在談話還是其他方麵。”
卡裡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轉而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不過,多恩,我的門呢?”
“它不算門——在我的定義中。”
羅格·多恩再度皺起眉。
“它鏽跡斑斑,隻是破爛木料和金屬組合起來的劣質產品。它既不能遮風擋雨,亦不能做到保護屋內財物與主人的平安。因此我自作主張地拿來了一些金屬,打算加固這扇門,使它重生。”
他停頓片刻,看了一眼卡裡爾的表情方才繼續:“......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妥,我可以停止。”
“停止倒不必......它也的確隻是我在無奈之下的產物。不過,你再度孤身一人抵達諾斯特拉莫,應該不會隻是為了修一扇門吧?”
“我還修了一把椅子。”
多恩平靜地說。“它的結構有問題,我用一個老式淨水器上拆下的金屬改造了它。不過,我的確不隻是為了這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