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多以一個怪異、生疏且猙獰的微笑回答了他的話。他什麼也沒說,卻像是什麼都說了。
——
薩姆斯十分不情願地通過混沌的力量回到了那艘並不歡迎它的船上,當它費勁地從艾瑞巴斯臨時打開的傳送門內將自己扔出來時,夜之魂號已經給了它第二次歡迎。
相較於第一次,這次甚至顯得更加暴戾了。斷裂的管道齊齊飛起,在濃霧中變形成為了無數把貨真價實的尖刀,朝著它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它腳下的地麵也產生了形變。原本堅實的鋼鐵甲板在此刻卻忽然變成了泥濘的沼澤,將薩姆斯的半身都徹底吞沒。
麵對如此可怕的攻勢,惡魔卻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它抬起已經恢複的右爪,將那些尖刀統統攔了下來。它們讓它流了點血,而這便是它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除此以外,薩姆斯甚至稱得上是毫發無傷。
它用雙手撐住自己,竟然強行將身體從鋼鐵的沼澤裡拔了出來,整個軀體已經大麵積燒傷,血肉不斷地掉落,它卻視若無睹,隻是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前方走去。
它的嗅覺向來很敏銳,早在一萬年前的時候,它就聞到了今日之事,看見了沈和艾瑞巴斯之間的爭鬥
薩姆斯費儘心思才讓自己參與到了其中,如今卻不得不遠離那裡,隻為了一滴愚蠢的鮮血。
它能聞到那鮮血的氣味,也正因如此,它非常憤怒。
就為了一滴血?就為了這個?艾瑞巴斯,你這愚蠢的雜碎。
惡魔憤怒地咧開嘴唇,泄憤似的咬下了一大口擋在它麵前的鋼鐵,開始咀嚼它們。它的牙齒輕而易舉地將這些合金變成了破爛,最後甚至吞下腹中,沒有流露出半點不適。
黑暗的甲板上刮起的冷風變得更加劇烈了,夜之魂號在無聲地咆哮,它的等離子引擎開始以更加狂躁的功率運作,隻求能儘快抵達利塔特拉的近地軌道。
薩姆斯不知道夜之魂號到底想做什麼,卻能隱約地感知到它的那股憤怒。惡魔沉思數秒,忽然露出了一個冷笑。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它對著黑暗,如是詢問。
風聲依舊。
“我給伱一個.呃,坐標?對,坐標。我給你一個坐標,你要對付的敵人就在那裡。是精確的坐標,你明白嗎?”
“隻要有了它,你就可以定點發射你們那些可笑的空降倉去精準打擊那個正在和沈戰鬥的敵人了,如何?”
黑暗湧動,層疊的薄霧中出現了無數影影綽綽的影子。薩姆斯看見這一幕,那獸首上竟然流露出了一點謹慎。它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如鐵鞭般的尾巴在地麵上掃來掃去。
“我隻有一個要求。”惡魔緩慢卻也非常認真地說。“我要你把我也一起送下去,那場戰鬥,我必須在場。”
影子們沒有回答它的話,薄霧卻持續蔓延。薩姆斯倒也不急,甚至低沉地笑了一聲:“相信我,我對那個所謂的儀式和鮮血沒有半點興趣。我的目標一直很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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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子們的沉默之中,薄霧再次湧動起來,數秒鐘後,它們包裹住了薩姆斯。而惡魔竟然沒有反抗,伴隨著一陣強烈的撕扯感,下一秒,它出現在了一座空降倉之內,將其內占據的滿滿當當。
薩姆斯轉動它的獸瞳,左右觀察片刻,便再度獰笑起來。
它立即吐出一個坐標,而後,在極其強烈的震顫之中,一隻擁有暗影騎士戰團徽記的空降倉搶在了所有正在準備的暗影騎士前麵,率先進入了利塔特拉的近地軌道與大氣層。
沒有人知道,那裡麵裝著一隻貨真價實的惡魔,且正在狂笑。它為自己這個簡單且粗糙的計劃而放聲大笑,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完美的背叛。
臨時起意才更有趣,不是嗎?
它混亂的天性在空降倉的摩擦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薩姆斯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艾瑞巴斯再次看見它時的表情了
隻是,它不知道的是,在空降倉後方,有一抹金光正緊緊地跟隨著它,好似附骨之疽。
——
圖傑阿伸手握住那塊正在散發光輝的碎片,他迷茫又困惑地將它從衣兜內拿了出來。
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動作卻喚起了某種潛藏在碎片內的力量,於是黑暗撲麵而來。圖傑阿眼前的世界開始崩解,那些閃爍的猩紅裂痕仿佛一道又一道猙獰的傷口,將霍斯特的小屋撕成了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慘白的荒原。
天空晦暗,雲層翻湧,仿佛世界末日已經來臨。地麵上的慘白皆由骨灰造就,在嗚嗚風中飄蕩而起,形成了一個又一個轉瞬即逝的螺旋。
圖傑阿渾身緊繃地看著這個世界,本能地就想要抬起右手,伸入衣兜之內,握住他的槍。然而,一隻冰冷的手卻悄無聲息地從後方伸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圖傑阿渾身猛地一顫,立即回過頭去,卻沒看見半個影子。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手裡的碎片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四周卻空無半個人影。
眼見此景,圖傑阿的心裡卻沒湧起多少恐懼,反倒升起了一陣冰冷的怒火。
他咬著牙拔出自己的槍,對著天空就開了一槍。仿佛是為了應和他,霎時間,此處狂風大作,幾乎將他吹得睜不開眼睛。大衣的衣角在風中不斷飄舞,帽子也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圖傑阿現在也懶得找,他隻是伸手擋住眼睛,然後在風中大喊起來。
“把它還回來!”
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問道:“為什麼呢?”
狂風驟然止息。
圖傑阿渾身僵硬地背對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點點地板下了擊錘。他的後背不知為何已經被冷汗徹底打濕,意誌力更是搖搖欲墜。那個聲音.
他從未聽過這種聲音,人類絕不可能以這種方式講話,每一個字聽上去都仿佛死者狂嚎,卻又輕柔無比。他的理智正在遭受考驗,然而圖傑阿還是設法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必須為此感謝那些廉價的有機糖果。他所吃掉的最後一顆糖的酸澀味道還停留在他舌尖的味蕾之上,那陣酸澀提醒了他,他現在最應該做什麼。
圖傑阿慢慢地轉過身,緊握著他的槍,眼也不眨地開了口:“因為——”
忽然間,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個頭戴月光般王冠的巨人平靜地看著他,雙手背在身後,碎片漂浮在身前。一條陰影般的鬥篷在身後無風自動,好似黑色的綢緞或河流似的波光粼粼.
圖傑阿呆滯地看著他,所有的思緒都被徹底剝奪。
巨人歎了口氣,竟然側過頭,對著自己的鬥篷抱怨了起來:“你看,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之一,甚至都沒辦法和人好好說話.換你去和他溝通吧,怎麼樣,拉爾赫?”
鬥篷狂躁地傳回一個念頭,居然是拒絕。
“為什麼?”巨人驚訝地問,隨後,他得到了一個令他哭笑不得的回答——名為拉爾赫的惡魔竟然是覺得此人臟兮兮的外衣配不上它。
歎息著,康拉德·科茲不顧它的抗議,伸手將它扯了下來,轉手便扔向了圖傑阿。可憐的調查員稀裡糊塗地被鬥篷糊住了臉,整個人仰頭栽倒在地,半點動靜也沒有,仿佛已經死去。
科茲忍不住大笑起來,就這麼一會兒,他便已經有了三四個笑話想要講.
在這一萬年裡,他存下了不少笑話。
夜之王抬起右手,輕輕地握住那枚飄蕩在他眼前的碎片,輕聲應和了它的呼喚。
“我就在這裡。”他說。“父親。”
與此同時,在一片遙遠且寂靜的黑暗中,一個人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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