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站在他身前,背對著他,都牽著他的一隻手。
左邊的孩子以天真卻殘忍的語調詢問:“我們今夜吃什麼?”
右邊的瘋人以夢囈般的聲音回答:“我們必須阻止原體的瘋狂。”
原體,原體,原體這個詞語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那個孩子開始念叨它,那個瘋人開始念叨它,費爾頭疼欲裂地吼叫起來,試圖阻止他們,可話到嘴邊,他卻發現,他自己也在念這個詞語,而且不僅於此,他要更加深入。
他喊的是康拉德·科茲。
狂風席卷而來,吹他的臉,割他的肉,飲他的血,殘忍卻也真切。
“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原體!”他喊道。“這一切都必須停下來!殺害無辜不是吾等追求的審判和正義,回來吧,繼續帶領我們!”
刀刃切割,深入,把他最深層次的渴望統統摧毀。他渴求的正義,他在軍團中接受的教導,他在原體回歸時的罕見喜悅以及後續難以描述的巨大失望
所有的這一切都被摧毀了,那把刀好像一頭永遠不知滿足的貪婪惡獸,它已經吞吃了費爾·紮洛斯特心中最深處的一切,卻依舊渴求更多。
費爾無力阻止,隻能以哭泣般的聲音懇求停止。他沒有得到回答,隻有更為劇烈的痛楚。
他在黑暗中痛得嘶吼,慘叫,猶如泰拉地下監牢中那些已經完全退化的無心智的怪物一樣瘋狂,但是,那把刀是對的,它不停下來的理由是正確的
在某個瞬間以後,在刀刃所能切割的血肉達到了終點以後,它切進了一片空白裡。
然後,一些被藏起來的事物開始浮出水麵。
首先到來的是一張傷痕累累的臉,醜陋,白發像是雜草一樣毫無章法地散落。這個人穿著一身鏽跡斑斑的動力甲,已經褪色,但右肩上仍然挺立著鷹翼。
他麵容疲憊且十分痛苦地站在另一個人麵前,此人比他要稍微高大些許,正背對著費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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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概正在交談,但所有的聲音聽上去都像是從水麵上傳來似的那樣失真且模糊。
費爾竭儘全力,也根本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他隻能觀察,隻能將那張傷痕累累的醜臉記在心底.
但這並非結束,因為另一個談話者也轉過了身。他有一張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的臉,平凡到了極致,根本談不上具備任何特征。
這個人走到費爾麵前,仔細地看了看他。而這一次,費爾聽清了他說的話。
“繼續克隆,拜耳,我們的合作才剛剛開始。”
空白猛地消弭,刀刃抽出,傷口愈合,費爾·紮洛斯特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來。他剛剛所經曆的一切都正在從腦海深處向上浮起,記憶像是屍體一樣腫脹而慘白。
他忍不住嘔吐出聲,漆黑的粘稠鮮血灑落一地。他的兄弟們圍攏前來,有人擔憂,有人暴怒,還有人仍然警惕。
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比不過另一個聲音,它平和且低沉,遠稱不上洪亮,語氣柔和到了與耳語無異那正是午夜領主們平日裡互相交談最常見的語氣。
“你們並不存在。”
費爾恍惚地抬起頭,看向說話之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根本看不清後者的臉。縱使他竭儘全力,也沒有辦法看清。
他沉默著站起身來,腦海中的記憶還在上浮。那個純白之所逐漸產生了變化,牆壁與四周變成了陰沉的鐵灰色,然後是他的視角,猶如泡在水中向外凝望一樣.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麼,但他並不悲傷,反倒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好幾步,直到他抓住那人的肩膀。
“你說——”他喘著粗氣。“你的意思是——”
他咳嗽著吐出更多血,雙眼卻愈發明亮。
“所以我們並不存在?”他隱含期待地問。“所以這一切掙紮,這些所謂的背叛、要求以及吾等原體的瘋狂行徑,都是假的?”
卡裡爾看著他,以及他身後那群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午夜領主’,在長達數秒鐘的沉默後,他點了點頭。
一個夢境從他眼中悄然綻放,在這個夢中,沒有愈發墮落的新兵,滿是屍體的旗艦,甘願沉淪的兄弟和瘋癲無比的基因原體。
第八軍團不是血腥的屠夫和以折磨為樂的虐待狂,他們仍然是帝皇塑造他們時的那副模樣,是審判的利刃,最後的慈悲
這個夢境迅速擴散,將這寥寥十五名自以為是‘泰拉裔’的可悲靈魂囊括其中。他們倒在地上,呼吸變得平穩。
他們的雙手未曾染血,這份從偷來的記憶或許是假的,但它賦予他們的人格是真的。
卡裡爾握緊刀刃,走向他們,一個孩子卻瑟瑟發抖地將他攔下。
“您要殺了他們嗎,大人?”他害怕地問。“您可以不這樣做嗎?帝皇教導我們要心懷善意,他們保護了我們。有好多人想進來,他們都沒有允許。”
卡裡爾沉默地看著他,數秒後,他點了點頭。十五人飄蕩而起,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孤兒院的大門。它依舊未曾染血,戰火好像與這裡無關。
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出很遠,直到夢境裡的大遠征在最輝煌的時候結束,方才揮下手中利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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