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在五百世界的索薩上,我曾直麵過一整支蟲巢艦隊的精華。這個解釋足夠嗎?另外,既然還有時間——我們可不可以去吃頓飯?”
雄獅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
“三份濃魚湯,再來一大份烤魚。”卡裡爾說。“多謝你,卡德琳娜女士。”
蠢漁夫之家內嘈雜的聲響沒能蓋過他的聲音,女招待興高采烈地點點頭,抱著菜單跑向了後廚。
老水手哈依德渾身僵硬地坐在卡座裡端,一動不敢動。
今天本來有個不錯的開始,他吃了一份魚餅,然後是一份肉餅.然後,他的雇主便提出了那個讓事情急轉直下的要求:去政府大樓。
哈依德依照自己的職責將他帶了過去,卻不知道他的雇主到底要做什麼。直到幾分鐘後,他在大門外看見他的雇主被幾個急匆匆趕來的官員滿臉堆笑地包圍了
就這樣,那個瘦瘦高高像是個老師多過官員的男人被那些不知為何變得諂媚的官老爺們引走了,一個穿著筆挺製服的年輕工作人員則緊隨其後地跑出了大門,並找到了哈依德。
年輕人告訴他,他的雇主希望哈依德能夠在蠢漁夫之家內等待,他有點事情要辦,很快就會回來。
這個很快的標準是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以後,滿心不安的老水手等到了他的雇主,以及一個魁梧的老人。
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這人僅僅隻是披著一件長袍,袖子被他的手臂擠得鼓鼓囊囊。他明明是如此強壯,卻在手中不倫不類地拿了一根木頭長杖。
哈依德很懷疑:他真的需要這根木杖來幫助他行走嗎?這其實是一件武器吧?但他不敢將問題問出口,畢竟這個老人就坐在他身邊
而且,不知為何,他一直讓哈依德想起自己服役時的長官,一位人稱‘狂徒’的上校。在軍紀嚴明,懲罰嚴厲到恐怖的帝國軍隊內,他是少數敢於違背那些明顯不合理的任務的人。
哈依德記得他甚至有幾次敢於帶人去質問軍務部派來的官員,為什麼不給他們數量合規的補給,那些在補給名單上的燉肉湯和酒水都去哪了?
說實在的,那些軍務部的官員沒有為他的頂撞和抗命就把他扔進刑罰軍團裡去真是一種奇跡。而且,直到哈依德退役時,狂徒上校仍然在服役,滿頭白發,精神奕奕。
哈依德希望他現在也活著
他沉思著,沒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正在因回憶而改變,但這張肮臟木桌上的其他兩個人都注意到了。
因此,哈依德的沉思便到此為止。
一個低沉得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讓老水手驚訝地差點滑下了座位。
“你在想些什麼,士兵?”
“呃,我,長官——!”哈依德結巴地直起身體,差點就起立敬禮了。
這是一種本能反應,那老人說話時的口吻實在是太像軍隊裡的人了,而且一定是軍官,最次也得是個負責連隊統籌規劃的軍士長.
“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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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依德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低著頭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天鷹禮。
“前末日守衛第七十七團二十三連的下士哈依德向您致意,長官。”
“沒必要這樣,下士。你已經退役,而我服役的部隊和你也並非同一個戰鬥部門.你剛剛很緊張,放鬆點,我們不是在執行任務,隻是簡單地在這間酒館裡等待菜肴。”
“遵命,長官。”哈依德說。
他的本能又開始發作了,這就是你在一個體製內待了二十年後所得到的後遺症。哈依德本以為自己可以用時間去淡忘,但他現在發現自己錯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忘記曾經服役的那些日子,一張張鮮活的臉劃過他眼前,然後是炮火連天的灰暗戰壕,手裡顫抖的光槍和千奇百怪卻都一樣凶惡的敵人
屬於士兵的身份在這個苟延殘喘的身體內緩緩地複蘇了,令他本能地在座椅上挺直了脊背,雙手平放於膝蓋之上。
“有興趣和我談談你自己嗎,下士?”老人繼續問道,他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點讚許。
“我長官,談什麼?”
“談談索維特之戰吧。”老人說。“按照你的年齡來推算,當時你應該在場,下士。”
“在那場戰鬥裡,末日守衛曾和暗黑天使並肩作戰,對抗哈迪蘭星係獸人的第二戰鬥群。我記得這場戰役,你們打得十分英勇,但我隻能從紙質資料上了解。”
“而你是個親曆者,第七十七團的第二十三連在那場戰鬥中是直麵獸人的突擊連之一,傷亡率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三。你是少數活下來的人,甚至還退役了”
“但你顯然過得不是很好,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如果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我可以講講我自己的。士兵們聚在一起就隻能講點這些事來打發時間了。”
哈依德露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笑容,雙手忽然攥緊。
他不想說,這點顯而易見,卡裡爾看得十分真切。但是,雄獅並未逼迫他。
萊昂·艾爾莊森剛剛所使用的那種語氣若是讓其他熟悉他的人知曉,恐怕會大跌眼鏡——那真的是以威嚴和不近人情著稱的卡利班人能夠表露出的柔軟情緒嗎?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長官,就隻是那點屁事而已。和獸人作戰然後活了下來,精神受創,導致不得不退役.”
“那不是你淪落到這副模樣的理由。”借由卡裡爾的靈能而縮小了體型的雄獅猛地皺起眉。
“凡是在那場戰鬥裡活下來的人最後都被授予了戰鬥英雄勳章,而你是突擊連的成員,你應當還有一枚模範勳章和一枚帝國之星。這樣的榮譽足夠你在退役以後找一個花園世界度過餘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水手歎了口氣,終於抬起頭,用那雙疲憊的眼睛看向了雄獅。
“長官,或者大人,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您,請原諒。您一定是在軍務部裡任職吧?軍紀部?說實在的,我不是太在乎了.我感謝您,但是,請不要細查這件事,這不會有好結果的。”
“為什麼?”雄獅輕聲詢問。
哈依德沒有再回答,女招待端著餐盤朝他們走來,對卡座內的詭異氣氛一無所知。她放下濃魚湯和兩份烤魚,便離開了卡座,表情相較於最開始時已經不是那麼開心了。
顯然,她的父親在後廚對她說了些什麼.
哈依德搶先一步舉起勺子,將滾燙的濃魚湯送入了口中,吃得飛快,像是要以此掩蓋些東西。
雄獅仍皺著眉,眉目間的怒火很隱晦,但對於卡裡爾來說還是清晰透明。可是,雄獅卻沒有像是從前那樣,立即就將這怒火迫不及待地發泄出來,反倒規規矩矩地拿起了勺子,開始品嘗魚湯。
待他喝下一口,卡裡爾便微笑著詢問:“味道如何?”
“製造技法應該在軍中受到推廣。”雄獅平靜地說。“這種能讓魚肉免除最細微軟刺的技術,軍務部配發下來的罐頭食品從未做到過。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品嘗到,而且價格如此低廉。”
卡裡爾搖搖頭,用左手敲了敲桌麵,竟開始為軍務部辯解。
“這恐怕也不能怪他們,一種新的,能夠去除魚刺的機械是需要錢去製造、調試和維護的。更彆提軍務部實際上並不會分發太多罐頭食品,合成營養膏才是最主要的食物來源。”
“無需生火,沒有保存環境的需求,營養豐富綜合對比之下,這才是最好的配給選擇。而且,帝國太大了,但通訊手段又太落後,因此任何一種政策的推廣都需要天文數字和漫長到幾乎讓人難以計算的時間去堆積。”
“能做卻不做,和想做但做不到是兩碼事,卡裡爾。”雄獅如是說道。
這場對話結束的十分快速,聲音也並不大,可稱輕微。但哈依德仍然將其聽得清清楚楚,他也因此更加快速地喝起了魚湯,像是想要以此來掩蓋些什麼。
十來分鐘後,他們吃完了這簡單的一餐,在結賬後走出了蠢漁夫之家的大門。
此時不過才剛過正午,陰森的太陽在灰蒙蒙的霧霾中凝視著大地,換班的礦工們疲憊地在這片酒館密集分布的區域中來來往往,有人想要醉生夢死,有人想要填飽肚子然後就回家。
他們都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哈依德也是其中之一。
他提前得到了今天的報酬,和一筆額外的等待費,然後,他的雇主便將他遣散。老水手對此似乎沒什麼意見,隻是離去時的背影多少有些遲疑。
他有問題要問,但他沒有問。他也可以選擇將卡裡爾與雄獅在飯桌上的談話舉報給法務部以此換取獎賞,但是,他不會這麼做。
“就像我說的那樣,這是個很知道分寸的人。”在寒風中,卡裡爾輕聲開口。“因此,到底是什麼事情才能讓他流落到這幅境地呢?”
他轉過身,走向一片密集的鋼鐵叢林之中。雄獅緩步跟上,木頭長杖被提在手中,根本沒有觸地,眉頭緊皺。
“我和你一樣想知道答案,卡裡爾。處理完這件事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找。我希望是個好答案,例如程序出錯或名單遺漏之類的事情,粗心大意和玩忽職守比刻意陷害,奪走他人的榮譽這種事比起來.”
雄獅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卡裡爾搖了搖頭,加快了步伐,帶著雄獅前往了另一處滿是混種的地下巢穴。
與此同時,阿茲瑞爾也和他的兄弟們一同踏入了班卓-1的地下係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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