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他以外,穿梭機上的乘客還有十名全副武裝的阿斯塔特,以及雄獅本人。
他坐在機艙首位,而那把椅子的設計簡直是在摧殘人們的眼睛。和其他座位都不同,它的邊緣異常鋒利,猶如刀鋒。
雄獅用緊皺的雙眉透露出了他的真實感受,隨後,在穿梭機的震動中,他問道:“我的兄弟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對待他自己的嗎?”
“大人——”
一名鋼鐵勇士深吸一口氣,他沒戴頭盔,臉上有點不易察覺的沮喪。
“——我們無法說服他。”
雄獅忽然吐出一句方言,沒人知道他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從他眉間愈發深刻的皺紋,那話語大概並不如何溫和,乘客艙內就此陷入沉默。
哈依德小心翼翼地轉動脖頸,將自己的視線投向了窗外。
銀河係內每天都有無數人想要前往太陽係朝聖,一些富庶的世界早已開辟了專門的航線,但價格十分昂貴,就算對於貴族們來說也是如此。
窮苦大眾們自然搭不上這趟順風車,但他們自有其他辦法。他們會在青年時期出發,照著前人的腳步踏上一條艱難困苦的朝聖之路,沿途基本以乞討為生。
船長們在貨物不是太多的情況下會非常樂意帶上這些朝聖者,然後將他們放在朝聖之路上的某顆星球,讓他們繼續等待路過的船隻
幫助朝聖者在帝國內普遍被認為會給人帶來好運,而且,如果不是迫於生計,又有誰不想去太陽係看上一眼呢?
當這趟旅途終於結束,沒有死去的朝聖者們通常也就抵達了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衣衫襤褸,雙頰凹陷,手腕和脖頸上掛滿了被贈與的信仰證明。
那些無法和他們一樣的人選擇以這種方式將自己的虔誠帶往神皇眼前,期盼祂能夠看見。
祂到底看不看得見,哈依德不清楚,但他覺得,如果他是一個朝聖者,曆儘千辛萬苦終於抵達太陽係邊緣,那麼他一定會激動到無法呼吸。
太美了。老下士咬緊牙齒,遏製住自己的顫抖。
他這輩子見過許多其他人一輩子都看不見的景象,索維特上那片燃燒的地獄暫且不提,戰艦墜落這種事,他也是親眼見過的。
那東西如崩塌的城鎮般從天而降,一邊解體一邊燃燒,人們尖叫著從分崩離析的殘骸中自由落體,一個女人當時就碎在他眼前。
他還見過被一整隻被暴風雪凍死的軍隊,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閃閃發光.而現在,他卻被眼前的這片奇跡震撼到難以吐出半個字。
歸根結底,他看見的不是戰爭對於人的殘害,亦不是自然偉力帶來的恐怖。此時此刻,哈依德所看見的東西,是由人類自己造就的奇跡。
在過去一萬年間,孜孜不倦,一代人又一代人永無止境地投入進這看不到頭的功業之中。最終,他們成功了。
太陽係內的每一顆行星都被改造成了星球大小的要塞,被粗大到難以想象的鐵鏈相互鏈接,在虛空中停留。
比之稍小的、數不清的另一些要塞則占據了那些被留出來的空白,共同將虛空這片殘酷的幕布填滿。難以計數的戰艦、飛行器、穿梭機你來我往,在每一條被規劃出的航線上不斷前進.
這裡就是泰拉的所在地,是一條最終級的、最後的防線。
而他來到了這裡。
哈依德驟然發覺了此事的悲哀之處——他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呢?
他沒有朝聖的念頭,也不是什麼可以來太陽係談論生意或其他事務的行商浪人,他不過隻是個臟兮兮的水手,在前不久了結了一樁心事,得知了真相.
想來再過不久,他就會死去。
但他終究是來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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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著這樣複雜的想法,哈依德心情複雜地坐在穿梭機上等待著。他們的航行持續了大概兩個泰拉時左右,最終結束於一處星港。
這裡繁忙異常,來往的船隻將周遭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從船艙裡走出的時候,哈依德看見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正在大聲咆哮。
他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事物,為這超越了想象的繁忙而感到震驚.就在他前方左邊,一隊披著紅色長袍的官員正在和另一些人進行辯論,兩方人的臉上都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一個肥胖的官員氣喘籲籲地怒吼:“你們不能就這樣替我們越俎代庖!刑罰軍團的組建理應遵循帝國律法來進行,律法,你明白嗎!這可不是你們軍務部的一言堂!”
他的話引起了他同僚們的讚同,而那些身穿軍服之人的其中一個則回以蔑視般的冷笑。
“我隻曉得,在前線打仗的人,不管他們是人渣罪犯還是精銳士兵,他們都是在前線打仗的,大人。”
“和你這樣的肥豬不同,他們一天三頓可吃不了什麼山珍海味。那個時候帝國律法去哪兒了?規定的補給為什麼總是沒按照規定送到我們手上呢?”
“你們自己人貪汙不要把責任甩給我們!”胖官員咆哮道。“我所經手的每一筆補給都是按照最高規格來辦的!”
“好啦,夠了。”一個老軍官輕飄飄地說道。“再爭吵下去也沒意義,走吧,去排隊,讓我們看看掌印者的仲裁官對此有何意見。”
他們就這樣氣衝衝的離去,接替他們吸引住哈依德注意力的是一隊穿著深綠色動力甲的高大阿斯塔特,他們甚至比站在哈依德身後的那隊鋼鐵勇士還要高大。
黝黑的皮膚和暗紅的瞳孔使他們看上去極具威懾力,再加以那平靜的表情,哈依德難以克製地感到一陣顫栗.
結果,就在十幾秒後,他的這種顫栗便被撕得粉碎。他看見這對阿斯塔特被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平民們簇擁著圍繞在了中間,他們在歡呼,高喊一個哈依德隱約有點印象的名字。
“火蜥蜴?”他喃喃著念出這個名稱。
他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乾脆給他們送點花環好了,我想他們一定不會拒絕的。”
哈依德沒敢回頭看到底是誰在講話,但他對這種情景並不陌生,因此他頗有點想笑的衝動。如果不是雄獅適時地邁步走過他,引領了方向,哈依德可能真的會笑出來。
到時候,情況可能就會變得有點難看。
但他們並未和其他人一樣進入擁擠的人潮,而是通過一個側門和一條長長的走廊遠離了這片占地廣闊的喧囂之所。
另一處大廳出現在哈依德眼前,這裡的人相較於那片港口就要少得多,且非常安靜,多數人要麼麵無表情,要麼就非常嚴肅地皺著眉。
不僅如此,他們還非常敏銳,至少比那個喧囂大廳裡的人要敏銳得多。
在雄獅出現的第一刻,他們便望了過來,然後便是沉默的行禮與致意,竟然無一人表現得如當初的哈依德一樣那般激動.
“總算是沒有唱詩班了。”哈依德聽見雄獅如此說道,聲音低沉。
他在和一個鋼鐵勇士交談,正是在穿梭機上與他對話過的那一位。他們的腳步並不快,在前方引路,其他人則將哈依德包圍在了中間。
這種詭異的待遇讓老下士渾身不適,他感到超乎尋常的荒誕,因此不得不專心聆聽前方的對話,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您也討厭唱詩班嗎?”
“我想沒幾個人會喜歡——當然,靈能唱詩班除外。太陽係近來情況如何?”
“老樣子,大人。從去年的帝皇升天節開始算,到現在,我們已經處理了十六起潛在的惡魔入侵事件總的來講,太陽係情況不錯。”
雄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又說道:“你們還在舉辦大賽嗎?”
“那是自然,大人”鋼鐵勇士似乎歎了口氣。“老實講,我並不排斥和羅格·多恩的兒子們相互交流戰鬥技術,但是,一想到這件事要在太陽係內全範圍轉播,我就有點難以接受。”
雄獅略有驚訝地看向他:“全範圍轉播?我怎麼沒聽過這件事?”
“新規定,才剛剛被推行四年。”鋼鐵勇士甕聲甕氣地說。“不過,我也必須承認,這件事帶來的好處是立竿見影的.”
“比如?”
“經濟民生方麵的數據上漲了,以我們戰團文化為根基的一些東西在太陽係內售賣的非常火爆。想要加入戰團的申請單也上漲了十四個百分點,原體說,人們正在逐漸地意識到我們其實和他們沒什麼不同.”
雄獅哼笑一聲:“全範圍轉播,是個好方案,隻是聽上去不太像是佩圖拉博會做出來的決策。所以,說說吧,羅格·多恩為了說服他用了多長時間?”
“半個世紀。”
雄獅大笑起來。
幾分鐘後,他們走入另一扇門,但門後並沒有另一扇通道存在。兩個穿著黑衣的光頭男人正站在一閃緊閉的浮雕大門前等待,他們的額頭上刻著一個複雜的刺青。
鋼鐵勇士們停住腳步,一隻手輕推哈依德,示意他走出隊伍。老下士不知所措地離開鐵與灰的包裹,在雄獅的示意下走到了一個光頭男人身前。
那人看他一眼,雙手抬起,忽然比出了幾個手勢。哈依德困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而這時,鋼鐵勇士們已經轉身離去。
雄獅開口,為他解惑:“他是馬卡多的啞衛,立下誓言,永遠保持緘默。他剛剛在問你,你來此是否是為了見掌印者?”
哈依德沉默片刻,說道:“.不,不是。”
啞衛繼續擺出更多手勢,雄獅再次開口:“他問你,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哈依德低沉地回答,他抬頭看了一眼雄獅,暗黑天使之主回以平靜的凝視,好似鼓勵
大門忽然被打開,一個高大的銀發年輕人從中走出,手中天鷹長杖噴湧著金色的火焰。他身邊跟著十來個伺服顱骨,厚重的文件在它們的反重力葉片下嗡鳴著漂浮。
哈依德愣住了,而那年輕人已經看向了他。
老下士如遭雷擊。
帝皇啊,那雙眼睛
哈依德幾乎覺得自己看錯了,而那年輕人沒有給他探詢的機會。他隻是招招手,示意雄獅與哈依德進門來,隨後便回到了其中。
“走吧。”雄獅說。
哈依德頭腦一片空白地被帶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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