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梧桐府,是寶瓶州內,最靠近西北的偏壤府城。
而黑山城,又是梧桐府最西之地。
再往前去,就是一片茫茫荒原,棲息著不少精怪、野獸之流。
更不知道,隱沒了多少妖魔混雜其中,亦或者混居城內。
此地再往北,要走好遠,才是號稱‘西北苦寒’之地的鎮妖長城,乃是堵塞妖魔三道統,侵入寶瓶州的一道防線。
由此可見,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
日近黃昏,天色暗淡,下著微雨。
自遠方駛來的馬車,遠遠停靠於‘黑山城’門口。
低矮的土牆,七拚八湊,好不容易鑄成。
入口處,一批批人來來去去,排列出的隊列,在三四個目光銳利,披著老舊差役服的差役目光審視中,一個一個接受著排查。
這些人大都背著鐵弓,帶著捕獵工具,基本上人人都有些野物收獲。
這些獵物,大都是從黑山城外,那毗鄰西北荒原前的幾座深山裡麵,狩獵得來的。
按說,這世道凶險,獵到什麼東西,就該算作是自己的機緣,用以填補家用,吃肉練武。
可凡事有凡事的規矩。
在黑山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按照‘前代鎮守’定下的規矩,
隻要是在山中獵殺的獵物,一並都要交予官府充公,然後衡量價值,去掉‘稅收’之後,方可換作銀錢,給予這些入山狩獵的獵戶。
是的,
隻要是山中的‘財產’,就一律需要給官府征收稅收。
聽著似乎極為匪夷所思,
但為何謝樵玄說,任職一方,除卻本身俸祿外,還能獲得相當不菲的修行資源?
就是因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隻要你手腕夠硬,那麼整座城的規矩,都是你定下的。
臨近山的大城吃獵戶;
臨近水的大城吃漁戶;
武夫大先天後,每走一步,都需要各種資源堆積,每天維持自身血氣、采氣的血肉、山藥,都是一筆不菲的數字。
所以,基本上大部分的一城鎮守,不僅是這黑山,幾乎梧桐府,甚至寶瓶州,
大都都會向底下征收‘城稅’,積少成多,用以提供自己修行的日常開銷。
無非是貪與不貪而已。
武道偉力歸於自身,導致資源高度集中。
也間接性的使得底層平民,出頭極難。
除非出生異變,誕生天賦,有靈級以上的資質,從而一飛衝天,不然想要躋身權貴階層,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黑山城門口。
“差爺,怎得獵物的稅收又提了?”
“之前還是換算銀錢的三成,現在都五成了,這咱們一天累死累活,臨到了頭,才打這麼兩三隻,勉強夠得上過日子,要是再征收下去,都沒法活了啊。”
一位差役旁邊,豎著一塊板子,來往入城,上交獵物的獵戶一看,瞅見上麵要繳納的份子錢,又多一籌,頓時滿臉絕望。
“這是上麵內城,那些大人們定的規矩,我們當差的能有什麼法子。”
“你們獵戶好歹還能進山搜刮,進來的時候交個份子,總不至於餓死。”
“看看城裡其他的行當,哪一個沒提,他們可沒伱們常年在山林中摸爬滾打的本事!”
“趕緊的,彆墨跡,要麼自己在深山老林裡搭個窩,自己過日子,要麼就進城繳納鎮守大人定下的稅收,兩個選一個!”
腰間佩刀的差役不耐煩道,一邊將這些獵戶的獵物,一股腦的征收起來,另一邊將袋子裡裝的銅錢,一個個計算價值,抽了一半,才算是交到每一個人的手裡。
有些稍微鼓一些的錢袋子,還會被順走一些,倒黴催的獵戶就算看見了,也隻能當作看不見。
沒辦法,
這黑山城外,西北荒原裡,有妖魔居於其中,
全靠著城內官府、武館的大人們,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才叫那些存在,隻在黃昏之後,夜晚出沒。
要不然,他們這些獵戶,連白日裡登山而去,狩獵野獸,偶爾打到一兩頭精怪的機會都沒有,早就餓死了。
這錢,不交也得交!
看守黑山門口的城頭姓鄭,平時值班的都叫他鄭頭,家裡祖祖輩輩,就在這黑山城當差了,根深蒂固。
此時,他正無聊打著哈欠。
直到車輪滾滾,碾在泥土地上,露出了幾架華麗的馬車,就要駛入黑山城時
才算是將他徹底驚醒。
這時候,下屬裡麵有些沒眼力見的,作勢欲攔
“入城得首先繳納‘入城稅’”
話還沒說完,
就被鄭頭‘啪’的一腳,直接踹翻了過去,怒罵道
“瞎子,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這裡的貴人缺咱們那三瓜倆棗的入城稅麼!”
在這個世道活著,你就得學會看人!
商隊的車馬、和宗門的車馬、世族的車馬,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看看這來人,四架華貴的車輦、八頭膘肥體壯的大馬、一個個體格健碩的仆役,看上去竟然和差役一樣,都練了兩手築基武功。
其中窗簾交錯,還不時有侍女的身影姿容露出一角。
顯然,是哪個大戶人家,要來這鳥不拉屎的黑山定居的!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
但這一看,就是在內城有地兒,有背景啊!
差役雖在這黑山城吆五喝六,綽綽有餘,活得滋潤,但那也要看跟誰比。
和這種人物叫板,那是老壽星上吊,喝砒霜,嫌命長!
隨著他喝罵完,望向那最前頭,銘刻著一個‘謝’字的車輦,正想拉下臉來,向著裡麵的貴人賠笑致歉。
這時候,一陣‘挪揄’般的笑,突得從那最前頭的車輦中傳出
“你可真是貪心,什麼時候還在這黑山城裡,這麼撈錢了?”
聲音聽著極為年輕,清脆,又沾著點慵懶。
叫鄭頭心裡不禁泛著嘀咕“這是哪家的年輕小姑娘,在這胡言亂語些什麼,黑山城能有什麼撈錢的”
心中正腹誹著,突然間,一抹青色倩影從馬車中一躍而下,腰配長劍,英姿颯爽,看上去耀眼極了。
一旁的幾個差役平時哪裡見到這等小娘子,一時間,眼睛都快瞪圓了。
但鄭頭卻全然不敢望向那女子的臉。
因為
當他看見了那一襲青綠袍子,繡著緝魔司特有的紋路,還有那女子腰間佩著的令牌時,就已經不敢再往上看了,同時身子不由打擺,冷汗直流!
大昭官府的衣服,是不能偽造,冒牌的。
誰敢冒充,冒穿
那都是殺頭的大罪!
而這女子一身行頭、派頭,可謂是充充足足,正是那八品青綠衣,緝魔服!
整個黑山城,能有資格穿著這種衣飾的,隻有一個人啊!
按照體製規矩,
黑山城,常設一尊七品鎮守、一尊八品兵馬司主、一位八品緝魔司主,以及九品的外城衙門司首。
約莫近半個月前,
前代鎮守似乎因為上麵的事,連夜被府城來的大人物,直接給當場逮走。
而黑山城的緝魔司主,因為常年政績不佳,一連換了三任,死了一個,退了兩個,到現在都還沒等到繼承的。
隻剩下統掌內城‘三百武卒’的兵馬司主,梁大人,一直如同常青樹般,穩如泰山。
這整個黑山城,這些天裡收取的所有稅,都是到了那位的手裡,與幾個內城的大人物,共同分紅的。
雖說打著的依舊是‘鎮守大人’的名頭
但鎮守大人,早就不知飛哪去了。
不過最近聽說,
上頭又要空降一位‘鎮守’,到來黑山任職。
等等!
鄭頭看向那躍下車來,一雙虎紋繡金靴踩在泥土地裡,全不在意臟汙,隻是轉頭望向車輦中,疑似‘黑山緝魔司主’的年輕少女,
心中
突然湧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剛剛這女子轉頭,問那馬車中的貴人,你幾時在這黑山城裡撈錢了,再結合她疑似緝魔司主的身份,那裡麵的人,
身份豈不是呼之欲出?!
車前頭,不起眼的老仆默默控著馬車,同時掀起了馬車簾子。
與此同時,一角緋衣,映入鄭頭眼中,叫他嚇得‘噗通’一聲,一股寒氣直衝天靈,當即跪在了地上!
年輕的緋衣鎮守,走下馬車。
看著城門口牆壁破舊,仿佛一推就破,
但向內一環一環的眺望而去,
依稀也能看的清晰,最內部那‘內城’圈的繁華景色。
與此同時,
宋柴薪又看了眼身側背著手,眉間輕挑,打量著整個黑山城,再沒怎麼望他,徹底拋開了包袱的少女。
想起了三日前,還有這幾日的經曆,不自覺的摸了摸唇角。
隨後,故作嚴肅的咳了咳
“笑話。”
“本鎮守才剛上任,幾時收過重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