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戰場之上,沒能第一時間搶得過來。」「老僧無能,隻能得到此物。」
他轉身,雙手托舉兵器,那是一柄長柄的兵刃,槍柄呈現出粗糲的蒼青色,兩麵開刃的長柄戰刃,刃口上帶著刺目的血色,一股沉靜的力量散發開來。
神兵·升格!
在其主人完成了無上功業之後,這柄陪伴著狼王征討天下的兵刃,理所當然,徹底踏過關隘,成就了真正的神兵威能,展露出的霸道森然之氣,堂堂正正。
「或許,這隻有文富你,才能握住吧。」陳文冕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這一柄戰刀。他的手掌微微顫抖。
長柄神兵長吟一聲,並無絲毫的反抗,李觀一看著肅穆死去的狼王,心中對於薑素的殺意再提升一層,他伸出手,輕輕將狼王棺合上,沒有去打擾陳文冕,隻是道:
「前輩,我來為你療傷。」
他手掌伸出,按在了老和尚肩膀上,《皇極經世書》的武功流轉,刹那之間流轉,卻在一瞬間,感覺到一種怔住,他麵色動容,看著眼前的老者。
李觀一忽然明白,為什麼活佛一路都維持著金剛琉璃體魄姿態,來到這裡了。這老人的五臟六腑,都已碎裂。
若不以金剛琉璃體魄護持自身,恐怕在路上,就會死去,而就算是現在,把這約束內臟傷勢的琉璃功體解開,也就會立刻身死。
此刻老和尚隻是笑著道:「阿彌陀佛,故人的約定,總算還是完成了,老和尚要走了。
他伸出手,按在李觀一手臂上,讓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劃開,這個西域活佛看著他,輕聲道:「小施主,當年在江州城的道觀裡麵,那個千千結,你是真的解開了啊。」
老僧身上,琉璃金剛體魄散去流光,又成為了平和的模樣,看上去是個低眉順眼,很好欺負,還有些黑瘦的老和尚。他朗笑兩聲,轉身晃晃悠悠走出去了,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來什麼事情,側身,問道:「對了。」
「可以給我一壺酒嗎?」
李觀一去取了酒,扔給那老和尚,老和尚接住了,慢慢走出去,陽光溫暖,紅塵萬丈,他眯著眼睛,忽然就很是放鬆起來,看到了棍僧十三在旁等候。
老僧和其他人告彆,獨自離去,隻有棍僧十三跟著。老和尚道:「你小子跟著我,要做什麼?」
棍僧十三直愣愣道:「晚輩下山的時候,曾經和師祖問佛論法,我論不過他,所以才被半引半騙地下了山來,如今行走一路,有所領悟,今日見到前輩,敢問前輩,什麼是佛?」
老和尚哂笑著道:「什麼佛,我沒有見過。
他走在這安西城的道路上,看著來往的人,人們並不會害怕他這個老和尚,老和尚走了很久,看到儘頭路邊,有一戶人家,那人家裡大人在忙碌,就孩子在外麵玩耍。
用圓圓的石頭彈子在彈著玩。
筆直的木棍,圓溜溜的石彈子,大江南北,西域中原,孩童玩耍之物,大抵相似,那孩子似乎注意到了有個和尚,也不害怕,道:「老伯伯,你在找誰?」
老和尚笑著道:「我在找回去的路。」孩子童言無忌,看著他
「老伯伯,您要回哪裡呢?」「啊,我也忘了啊。」
那孩子笑起來,用孩子的率直道:「我知道啊!」「忘記怎麼來的。」
「隻要回頭!」「就好了啊。」
「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老和尚咀嚼著這孩子的話,眸子忽然瞪大,然後他撫掌,忽然大笑起來,他笑得痛快,伸出手掌摸了摸孩子的頭發,然後轉過頭,對那高大僧人。
伸出手指著那孩子,然後又指著遙遠的安西城。「看到了嗎?佛。」
那男孩子笑起來,道:「阿娘,阿娘,有人誇我啦!」
裡麵傳來女子聲音:「有客人嗎?」那孩子就跑回去了,老和尚盤膝而坐,看著夕陽下繁華溫暖的城池,輕聲道:「該有個辭彆的佛帖子了。
可他頓了頓,卻隻是一笑:「忘了。」
棍僧十三看著眼前的老活佛,看著他身軀之上,一道道血色痕跡浮現出來,臉色悲苦,老和尚眼前卻仿佛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那個苦哈哈的黑瘦少年。
體內似乎有元神流轉,棍僧十三戒備。
那正是這西域佛門傳承千年的活佛意誌,似乎在嘶吼著,要讓這個老和尚加入他們,要化作代代傳承之物,去再度尋找宿主。
老僧卻仿佛不察覺,提起酒壺,仰起脖子,喝了口酒:「真苦啊
把酒壺放下。他輕聲笑:「神武王。「
「貧僧來赴當日之約了。」
本來就碎裂的身軀崩碎,在最後的佛門之力燃燒下,化作流光飛虹,飛到天上,不願意因為自己的死去,而嚇到了來往的百姓。
那千年西域佛門傳承的一點神念,被他所化去。一枚枚舍利子落在地上,混入泥土砂石。
棍僧十三眼神悲苦,卻見到那個孩子走出來,帶著一些乾糧饌,疑惑道:「剛剛那位老伯伯呢?
棍僧十三道:「他,走了。」
孩子遺憾:「走了嗎?嗯,啊,好光滑的石子!」他看到了地上的那些舍利子裡,一枚光滑的,棍僧十三伸出手,輕輕撫摸男孩子的頭發,輕聲道:「是他給你的禮物。」
「嗯?禮物,可這樣的禮物,要怎麼樣用啊。」「好彈子,可以好好玩。」
「就夠了。」
那男孩子開心,去撿拾了些『光滑石子』,去和同年齡的孩子玩耍,開心不已,笑聲回蕩著,這其他舍利子,就陷入這土地上,被人們踩踏在腳下,托負人們來去。
混入泥土,走入人間紅塵。
棍僧十三有所領悟,那猶如佛門金剛明王般的身軀之上,麵龐上出現猶如菩薩般慈悲溫和的神色來,沉默許久,雙手合十,輕聲道:
「阿彌陀佛」「恭喜,前輩。」
他提著一根棍,轉身,離去,也如常人,踩踏在那老僧圓寂之地,如灰塵,如大地,如你我。是人間。
江湖十大宗師之首,西域活佛。
獨闖應國都城千軍萬馬,奪神武王屍骸。受重傷,強撐七千裡路。
圓寂於安西城中。
陳文冕獨自抱著那戰刃,孤獨寂寥。
這是他的心劫,即便是李觀一,不能夠真正幫助他。
長風樓一直按照護送老僧和十三,他們抵達之後,李觀一也看到了來自於長風樓的情報,確切知道了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算不上是真相,但是也已經無比接近真實。
長風樓情報裡麵,也附帶了天下第一樓對於神將榜戰績變化的更新,李觀一隻在意兩個變化,天下第一神將,仍舊還是薑素,隻是薑素的尊號。
從軍神,變化為了應國太師。第二位,突厥大汗王。
第三位,神將高驤。
第四位,應國神威大將軍,宇文烈。
李觀一垂了垂眸,沒有看到那熟悉的名字,但是在這神將榜的另一端,卻看到了一行記錄——「狼王——陳輔弼。」
「戰死於沙場,最終當名列於當代神將第二位。」「願尊號曰——神武王。」
「因其戰死,剝離於榜;因其勇烈,著榜記之。」李觀一輕輕撫摸這一行文字,沉默許久:
「神武王」
【雄略命世,不待借赤帝之謳,未暇假帝王之會】【宗屬分方,作威跋扈,廢帝立主,回天倒日】【揃剝黎獻,割裂天下,不為忠良,佞獨酷烈】
【然其雷動朱方,風發竹裡。龍驤虎步,獨決神襟。長劍一呼,義聲四合。雖古人用兵,不足加也。至乃網羅俊異,待物知人,動必應時,役無再舉,西儘西域,東劃南陳】
【豪勇壯烈,當世無二】
《陳·神武王本紀》西南一帶,西南王府當中。
西南王正日裡煩惱著這該死的天下大勢,惱人的各方變化,聽聞陳國沒能輸了,反倒是還反過來狠狠咬了應國一大口肉,實在是讓他心裡不痛快。
外麵的消息亂糟糟的,說什麼的都有。
說狼王死了的,說陳鼎業爆發的,說李萬裡的兒子不遜老子的笑話,不遜色老子?
「格老子的,他老子李萬裡,三十歲,就是神將榜第五名好吧,他那小子,滿打滿算,才十八歲,十八歲,毛兒還沒長齊,不遜他老子?!」
「我呸!」
「不遜他老子,我當他麵,倒過來拉一坨大的。」「外麵真的是,越傳越大!」
西南王,不講究中原所謂禮數,性子豪邁,罵罵咧咧。然後打開來了一位叫做長風樓,薛樓主送來的書卷。
《神將榜》
「這麼快就更新了老狼啊老狼,你還是沒了啊」「唉」
西南王年紀也不小,介於李萬裡和陳輔弼之間,見到這樣的消息,故人死去,不由感傷,然後瞥了一眼。豪邁灑脫的西南王嗓子就好像被食鐵獸給哢嚓一下鎖了喉。
一句話說不出。
隻是直勾勾看著那一行文字。【秦武——李觀一】
【排名——神將榜第五位】”??!!”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