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一定要有目標。
但若是要有,顧留白認真想過,那至少目前而言,是想要比他娘厲害,或者說理解她的世界。
陰十娘突然有些遺憾。
她之前遺憾沒有見到梁風凝,後來遺憾沒有和郭北溪比劍,現在遺憾沒有見到顧留白口中的這個女子。
太多的遺憾讓她沉默了很久。
直到走了數裡路之後,她才轉頭看著顧留白問道,“你特地讓突厥人幫你去找那塊墨綠色的天鐵,是有什麼特彆用處?”
顧留白驚訝的看著她,“我以為你們已經猜出來了。”
陰十娘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打一柄劍還是打一柄刀?”
顧留白坦白道:“我想打一柄刀。”
陰十娘喜歡乾脆爽利的人。
她很欣賞顧留白現在的態度。
“你一開始最在意的,就不是我的霜劍,而是我們這些人裡麵的那把刀?”
這個時候跟在他們身後的龍婆一直在笑著。
這個駝背的老婦人看上去一直走的很慢,但卻又不會掉隊。
顧留白一轉身,龍婆看著他在笑,他就也衝著龍婆笑。
陰十娘沒有多少意外,但還是認真的問道:“不想學我的霜劍?”
顧留白誠懇的解釋道:“我修的這個法門還不是儘善儘美,到了長安之後我會設法再補足。按我的判斷,這把刀會更適合我一些。”
陰十娘點了點頭,道:“難得你有如此誌向,但我從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開始覺得你娘從很早前就開始算計我們。”
顧留白很老實的點了點頭。
他覺得很有這種可能。
陰十娘卻一向乾脆,直接道:“梁風凝用刀,郭北溪用劍,他們彙聚在這裡未必是巧合,你娘既然能將養龍訣和那佛宗法門弄在一個人身上,那風刀霜劍,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也並非全無可能。”
“你們肯教我?”顧留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陳屠不是特彆看不順眼我麼?”
“要為你留在長安,那的確必須陰山一窩蜂每個人同意,這是當初我們聚在一起時就說好的規矩。要散全部散,不能拋下某一個人。”陰十娘平靜道:“但這和教你刀法和劍法並不衝突,這隻是我和龍婆的事情。”
顧留白實在喜歡陰十娘這種個性。
還得是你啊!
他歡喜得直搓手,道:“肯教的話,我倒是也不怕貪多不爛。”
陰十娘沒有在意他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隨口問道:“那塊天鐵很特彆?”
“上個月泥婆羅國一個使團的人都被砍了,劫道的人也死傷慘重,我花了不少代價,讓人從泥婆羅國打聽到了具體消息,那個使團是特地想要將那塊天鐵進貢給大唐皇帝,他們的匠師確定那塊天鐵料性特彆,可以煉製很薄的兵刃,而且即便卷曲折疊,釋力時也能迅速恢複如初。”顧留白道,“我娘和我多次提過要找一塊這樣的天鐵打一柄適合我的刀,所以哪怕沒有突厥人幫忙,我自己也一定會設法拿到那塊天鐵。”
陰十娘再次沉默下來。
她和龍婆之前的推測,到現在為止已經可以徹底確認了。
顧留白一開始就提及過陰山一窩蜂裡麵有一個人的刀很快。
很顯然,他很想得到這種刀法。
所以無論是山陰衛教頭梁風凝,還是名滿洛陽的郭北溪,還是鎮守陰山的陰山一窩蜂,最終來到顧留白的麵前,絕對不是孤立的事件。
顧留白說他娘是思維接近神明的那種人,根本不是吹噓,的確是有感而發。
即便從未真正的相逢,隻是憑借顧留白的隻字片語,但她依舊不可避免的對這名女子產生了些許敬畏之情。
很多年前這名女子就開始謀劃,然後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隨著這場暴風雪席卷而來。
她仿佛很多年前就已經知曉,龍婆想找一個滿意的弟子卻找不到。
於是她在這裡給龍婆準備了一個。
陳屠不知道她陰十娘想去長安。
但這名女子卻知道,她陰十娘終有一天會去長安。
……
顧留白這個時候充滿了傾述的**。
可能是思念作怪。
可能是就要離開她埋骨的這個地方。
還有就是…或許他很多年沒有和任何人好好的說起她。
他真的很佩服他的這個娘。
她真的好厲害。
那些佛經、那些史書,那些大家的文章,甚至包括那些工匠的知識,情報的梳理,她都很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