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一年,二月初三。
朱棡緩緩從馬車上下來,遙望大明宮城。
上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來著?
他有些記不清了。
隻記得上次這皇城還沒有換主人,那個他又敬又愛又怕的老人,尚且鎮壓著這片領地。
如今卻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參見晉王殿下。”
宮門前的守衛半跪下地,恭敬施禮。
“嗯”,朱棡點點頭:“陛下呢?”
“回王爺的話,陛下已經在禦書房等您了。”
“帶路。”
漫步在大明皇城,朱棡的心思起伏不定。
本以為可淡然處之,卻多了一絲忐忑。
他不清楚朱允炆宣他進京是什麼目的。
去年的削藩鬨得沸沸揚揚,老五被朱允炆直接貶為平民,至今還圈禁在京城的某處宅院。
其他幾王就更不用提了。
這一次小皇帝宣自己進京,是不是也要借機鏟除自己?
朱棡忽然笑了。
他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糧食。
準確的說,是西北的軍糧。
本應在年前就運送到延安府的糧草,卻遲遲都沒有動靜。
朱棡還不知道現在西域正發生著什麼,但他心裡清楚,如果糧食再晚到兩個月,朱樉就要斷糧。
失去軍糧能在那邊堅持多久?
最可怕的是,一旦引起軍中嘩變,那是要出大事的!
父皇、太孫、老二、老四、蘇謹,還有自己,還有那麼多為之犧牲,死在異域的將士。
拚了那麼久的命,好不容易將大明版圖擴向西域,他決不能看著辛苦結下的果實,就這麼拱手讓人。
雖然這次進京凶多吉少,但他渾然不懼。
去年二月,自己本來就應死於心疾之下。
若不是蘇謹的醫官恰巧在自己身邊,恐怕早已先父王一步而去。
如今他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隻要能為西北換來軍糧,哪怕朱允炆砍了自己也無所謂。
朱棡的嘴角緩緩浮上一絲微笑,眼睛不停在宮城內逡巡。
“也許,這是本王最後一次看這人世間了。”
“臣朱棡,拜見陛下。”
“皇叔來啦,快賜座!”
看到朱棡進門,朱允炆笑嗬嗬的從龍案後起身,走到朱棡身前將他扶起:“您是皇叔,哪有向我這侄子行禮的道理?快快請起!”
“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彆,臣不敢僭越。”
“皇叔這是哪裡話,快快請坐”,朱允炆笑著扶朱棡坐下,眼底露出滿意之色。
隨意尋了一把椅子坐下,朱允炆滿臉關懷的詢問:“聞聽皇叔身子染恙,不知現下可好些了?”
“多謝陛下關心,臣的身子略有好轉。”
“嗯,那就好,皇叔您可要保重身子”,也不知朱允炆這話有幾分真心:
“九邊之事還需皇叔節製,朕可就指著您了,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