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師叔那裡也有些意外的收獲,那個幼童的外祖,就曾是山中的獵戶,雖說這幾年已經不怎麼進山了,但是到底對那山裡的路,還是很清楚的。
那老者說,大約應該是從牛家村往上一些的地方,原是有一條路的,那路穿過去,再過個山洞,便能翻到隔壁山上去,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那條路莫名其妙不見了。
道齊拿了這事問了那牛婆子,牛婆子愣了愣便道:“是有這麼檔子事,原先我們是極少往這邊出來的,都是走的隔壁寧縣出山,我們這一輩的姐妹,多是嫁到寧縣那邊的。”
“後頭因為有個姐姐帶了女婿回牛家村,出了檔子事,族長便覺得還是不安全,便帶人封了那石洞,又往那條路上移栽了很多樹。我們那村裡,山高林密,那樹都栽成一樣,彆說外頭的人找不到路,就是我們這些自小兒在那處長大的,也極容易迷路。”
“還因為那件事,族長都不許我們族裡的姐妹再外嫁了,又嚴令不許外出,即便是些日常采買,也隻能翻山過梁繞老遠往善縣來。後頭是那一任族長仙去了,才又鬆當了些。”
第二日一早,道齊帶著幾個人,跟在那牛婆子後頭,翻山越嶺,七彎八拐,進了牛家村。
天已經擦了黑,幾個人進了村,正碰上道明和廣南府那幾個侍衛往山裡探了路回來,把那牛婆子嚇得直嚷嚷。
道齊忙解釋道:“是一路的,我們是一路的,這是貧道的師弟道明,那幾位是我們特意請來找路的先生。”
牛婆子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你騙我,你們自己能進來,還要找老婆子來作甚?”
道齊連忙安撫:“我們也不能一條藤上吊死不是?誰也不能確定他們能不能找到路,又或是貧道能不能找到認識路的人。”
牛婆子麵上那副上當受騙立即變成了一臉懷疑:“你們到底要乾什麼?你們來這麼多人,花這麼多工夫。”
還是道明急中生智,指著不遠處那條河道:“我們就是想來看看這水脈,我們懷疑是這水出了問題,想往上遊和下遊都看看……”
牛婆子蹙眉道:“你們是說,我們族裡的人,都死在這水上頭?若是如此,為何從前都沒有這樣的事?”
“這就是蹊蹺啊,必得找出這個蹊蹺,才能安心不是?”道齊就快要捂著額頭喊頭痛了。
牛婆子倒不說話了,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隻默默接了道齊遞過來的水袋和乾糧,細嚼慢咽起來。隻嚼著嚼著,卻看著外頭逐漸漆黑成一片,兩行濁淚不自覺往下流……
道齊幾人聽見牛婆子有些不同的氣息,就著昏黃的油燈看到她和著淚水吃乾糧的模樣,忍不住也心酸起來,卻也隻能默默地歎了口氣。
第二日,天剛放亮,牛婆子便叫醒了眾人上山,憑著記憶,去找那條通往寧縣的路。
趙侍衛幾人跟在牛婆子身後,看著日頭升起的方向,越走眼越亮。到日頭即將升到中天,牛婆子停在一處林子前頭,指著林子前頭模糊可見的那個山峰道:“應當就是這片林子,穿過去便能找到一處山洞,若是能弄開,鑽過去再走上一個來時辰,就能到那處山頭。”
說著頓了頓又道:“我們飲的那條水源,應該是從那裡下來的,我記得小時候往這裡去山外,聽長輩們說過一回。”
道齊看著道明一臉欣喜的恍然大悟,知道這牛婆子果然是個得用的,便笑道:“這林子裡還不知道有什麼,貧道先送了施主回去,便是有什麼事,也不會波及到您。”
牛婆子極爽利地答應了,道齊直把她送到了辛家集,臨分彆時,牛婆子道:“其實,老婆子知道你們都是好人,道長放心,老婆子回去半個字都不會多說,隻求有朝一日,道長們找出這其中的蹊蹺,一定來給老婆子遞句話,如此,將來老婆子就是到了地底下見了先人,也算有個說法了。”
道齊滿口答應下來,又安慰了幾句,才和牛婆子分開,自去尋留在辛家集的太清師叔等人,帶了他們一同去山上幫忙。
待得第五日上晌,道齊和趙侍衛留了其餘人,繼續在山上通那條路,兩個人下山往城外破廟等消息了。
道齊和趙侍衛行路,不比帶著牛婆子,一路上要不是高來高去,要不是專挑小路走得飛快,半上午,便到了那破廟裡。
剛坐到破廟裡喝了口水,留在虔城張家商行的寧安師侄便回來了。
隻寧安帶回來這消息,倒讓人著實摸不著頭腦了。張家商行在虔城打聽了一圈,倒沒打聽出什麼異動,卻是在從隔壁雛州下轄的一個叫餘縣的地頭蛇那裡,聽說了一件事兒。
這餘縣的東南麵就是橫溝山脈,北麵則是詠禾縣。說是有個人,差不多一個月一回,到餘縣黑市買陳糧,一買就是幾百斤,每回都是夜裡用船運到詠禾。到了詠禾之後,糧下了船,船上又裝了類似包裝好的瓷器,往東邊入了江,看上去,應該是去往南詔國的。
那地頭蛇覺得奇怪的是,每回那買糧的,都帶著兩三條船,他估算過,就那幾百斤糧,其實用不了這兩三條船,而且那船吃水的深度,也不是隻裝了幾百斤糧的樣子。
那地頭蛇做的就是在這條河裡護船的營生,實際上是敲了那人兩回竹杠的,但是像他這種奸滑成了精的人,還是能覺察出一絲兒不對來,具體哪兒不對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他覺著,弄不好,自家這條小命兒,要搭在這上頭。
再然後,陸陸續續回來的人,又帶了些消息回來。
失蹤人口上,整個虔城,這兩年倒沒什麼,反而是前幾年,失蹤的人除了小孩子以外,竟還有些媳婦子或是腦子不太靈光的壯年勞力,而且大部分最後都變成了無頭公案。按理兒,若是拍花子出的手,一般隻會拐走小孩子。
往寧縣去找獵戶的那一隊,分散扮做某個大富之家的家丁,說是自家小少爺走丟了,估摸著是跑進了山裡,想找獵戶帶路往山裡找找。
反正有錢拿,獵戶也願意,可一旦翻過山頭,要往遠夷山脈和橫溝山脈交界的方向去,都是畏如猛虎,堅決不肯往前一步,說是這些年,不知道折了多少人在裡麵了,這山裡古怪得很,還說估計是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什麼精怪,是這幾年才有的事情,往常沒有的,小少爺若是跑進去了,十死無生。
幾個人一分析,如今有用的信息有三條,一是牛家村那條路,二是詠禾的碼頭,三是餘縣的黑市。
大家根據這三條,暫時放棄了寧縣那處和失蹤人口的事兒,又重新分了人手,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