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很少用如此口吻、如此嚴厲的措辭教訓人,通常情況下,張居正對誰不滿,都是直接用些手段,把人攆出去,現在這麼罵,還真是為了葛守禮好。
晉黨和張黨的衝突,葛守禮再這麼衝鋒陷陣之下,倒黴的就是葛守禮了。
“是。”葛守禮被罵的不能還嘴,隻能應承,科道言官表現糟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葛守禮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挨罵了。
葛守禮管不了科道言官,他這個總憲快變成晉黨的喉舌了。都察院的禦史,六部的給事中,對於阿奉權貴的葛守禮,怎麼可能真心尊重,誰還拿他的話當回事兒?人心都散了,葛守禮怎麼可能帶得好隊。
張居正點了點桌子說道:“若是海瑞在朝,會如此罔顧事實狺狺狂吠?”
“不會!”葛守禮聽到張居正談起了海瑞,更是一言難儘,吐了口濁氣,算是應承了下來。
訓誡,就是奔著戳人肺管子去才能把人罵醒。
海瑞就是葛守禮這個大明科道言官頭子的肺管子,科道言官根本不理他這個總憲的話,而以在海南閒住的海瑞為榜樣,對他這個總憲根本沒有一點的尊敬。
張居正之所以要提到海瑞。
其實是想告訴葛守禮,麵子、裡子、尊嚴,都是靠自己掙來的,這一輪彈劾戚繼光,哪怕是皇帝不拿出辦法,張居正不仗義執言,依然會有臣子上書為戚繼光辯白,戚繼光依舊能夠過關。
因為戚繼光剛剛打了勝仗,全殲了董狐狸部,而大同長城虎峪口關隘,剛被北虜輕而易舉的捅破了。
戚繼光有麵子、有裡子、有尊嚴,更有實力,當然也有勢力、更有後台,過去是張居正,現在皇帝,是戚繼光的後台。
張居正言儘於此,好言難勸找死鬼,張居正好壞話,都說到頭了,日後葛守禮的路該怎麼走,全看葛守禮自己的造化了。
廷議的第二件事,則是派遣李樂為首的閱視邊方禦史,前往虎峪口等處長城,進行閱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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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樂是張居正的人,隨行的言官還有都察院山西道禦史、兵部、工部等官員,同樣還有司禮監派出的太監,而勳貴也有代表前往。
太監、兵部工部官員、科道言官、司禮監太監,這一看就是動了真格,這也是嘉靖四十年以來,大明第一次非晉黨的科道言官前往大同宣府,巡檢邊方,閱視長城。
“誰有意見?”張居正手中握著一本奏疏。
若是沒人反對,他就要書押送陛下禦案下印了。
從紙麵上看,兵部尚書譚綸、戶部尚書王國光、吏部尚書楊博、都察院總憲葛守禮、總督京營軍務王崇古這都是晉黨的人。
大明首輔張居正、禮部尚書陸樹聲、刑部尚書王之誥,是張黨的人。
晉黨全麵反對,張居正手中的《請禦史巡檢宣大閱視長城鼎建疏》決計無法通過廷議。
可是兵科給事中李樂是葛守禮推舉的,兵部尚書譚綸因為提舉京營將才和晉黨已經分道揚鑣,道不同不相為謀,戶部尚書王國光在之前彈劾譚綸事中,就旗幟鮮明的做了叛徒。
陸樹聲和張居正同師,張居正還舉薦了陸樹聲,結果陸樹聲跟晉黨眉來眼去。
王崇古想了想開口說道:“這禦史巡檢,人心動蕩,若是這俺答汗南下,再起兵禍,軍士無戰守之心,如何是好?”
張居正看著王崇古,頗為平靜的問道:“王少保,你要不要聽聽伱在說些什麼?自己再重複一遍?”
養寇自重是一種極為普遍的玩法,但是王崇古不能直接開口說:總不能都查吧,沒準會查出了什麼來。
王崇古被一句話給堵了回來,極為無奈,看向了楊博。
楊博坐直了身子,猶豫了下說道:“這京師考成法早日進行結束,我這身子撐不住了。”
無論這次禦史查出什麼來,都跟楊博無關了,楊博這話意思很明確,他打算置身事外了,晉黨的事兒,他不打算管了,他也管不了。
能順順利利的完成考成法在京師的試點,沒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對楊博而言,就是大成功。
“既然沒人反對,那就這樣吧。”張居正在奏疏上書押,遞給了張宏,張宏拿著放在了禦案之上。
朱翊鈞拿起了萬曆之寶,蓋在了奏疏之上,將奏疏還給了張宏,示意可以下章吏部了。
對於這次巡檢邊方之事,朱翊鈞並不看好,張居正這一擊黑虎掏心,打在了要害處,但晉黨要是這麼簡單的被打倒,那就不是根深蒂固的晉黨了。
“臣等告退。”群臣廷議之後,恭敬行禮,離開了文華殿。
展書官、侍讀、侍講、讚禮等一眾伺候皇帝讀書的官吏依次入場。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的一臉嚴肅的神情,開口問道:“元輔先生,以為此次巡檢邊方,閱視鼎建,會有幾分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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