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戚繼光這三房妾室是瞞著王氏納的,戚繼光懼內這件事,大明誰人不知,戰無不勝戚繼光,回到家裡,就得把爪子收起來,後來納妾的事兒被王氏給知道了,還鬨出了不小的風波來。
王氏還囑咐戚繼光不要再衝鋒陷陣了,這個歲數了已經不是年輕時候了,不是連刃十七賊的那個年輕戚繼光了,萬萬愛惜自己,還有府中楊氏給戚繼光添了個兒子,六斤六兩,讓戚繼光起個名字。
王氏的書信裡,除了思念之外,便是幽怨,幽怨戚繼光外出征戰,幽怨楊氏給戚繼光生了個男丁,最大的幽怨,就是她自己不能給戚繼光續嗣。
王氏給戚繼光生過孩子,先後有子皆不祿,兵荒馬亂的都夭折了,為了續嗣,王氏也是想儘了辦法,跑去了興化九鯉湖祈禱九鯉仙,能再生個兒子,但是太醫院的太醫也給王氏診斷過了,已經不能生育了。
戚繼光寫了三封回信,讓親兵送到驛站快馬傳回京師。
而後他帶著親兵開始巡邏糧草輜重,他的糧草不是誰人說點就能點的,守備極為森嚴,他點檢了一遍,確信並無火患,站在營帳內,看向了山海關的方向。
哪怕是他的糧草被點了又如何?
陛下在一片石李家堡囤積了二十萬石,在山海關囤積了四十萬石,在薊州囤積了八十萬石,而通州五百庫囤積了四百萬石,一旦前線糧草補給出現問題,全線立刻開始調運,充分保障後勤。
這不僅僅是皇帝陛下的聖眷,同樣也是王國光上奏請命,暫停撥發京官祿米,優先前線軍用。
這是振武中極為重要的一環,優先軍用。
戚繼光這輩子都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在台州、寧海、花街等地方作戰,翻山越嶺還餓肚子是常有的,現在好了,戚繼光看著這麼多的糧草軍備,甚至有種錯覺,大帥帳內栓條狗,這仗也輸不了。
有錢真好。
戚繼光看向了天空,他現在盼望著能夠趕緊下雪,開始下雪,就是進兵的時候。
十月初,李成梁就把大將軍炮架在了龍王廟門前,如果再像去年一樣,十二月才下雪,李成梁真的要轟了龍王廟。
張學顏收到了張居正的書信,立刻就找到了李成梁。
李成梁手裡也有一封和張學顏差不多的書信。
“劉台這個逼養的居然要點老子的糧草!來人!”李成梁一看書信,拍桌而起,憤怒無比的說道:“把劉台逮來!”
張學顏作為督撫本來應該勸大帥不要動怒,但是他思前想後,勸個屁,打敗仗,他張學顏也討不到好果子吃。
親兵用最快的速度,把劉台給逮到了都司衙門,李成梁本就虎背熊腰,現在怒火中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劉台麵前,就像是抓小雞一樣把劉台整個人撈了起來,兩手一架,就把劉台給端了起來。
張學顏看著這個古怪的姿勢,這個劉台得多蠢,才能乾出這種事兒。
李成梁是什麼?是軍頭。
李成梁是從坭坑裡爬出來的人物,打勝仗是他晉升的資本,而且遼東有著非常典型的藩鎮化趨勢,整個遼東戰事,都是靠李成梁的家仆,或者說李成梁養的三千客兵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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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李成梁是軍頭一點都不冤枉,隻不過這個軍頭現在肯聽朝廷的話。
李成梁歪著頭認真打量著劉台,一臉猙獰的惡狠狠的盯著,嘴角抽動了下說道:“聽說,你要燒俺們的糧草?”
“沒有,將軍休要聽人挑唆!”劉台兩腳離地,不停的甩動著,但是李成梁的手就跟鉗子一樣。
“若非你是張先生門下,你現在已經死了!死人一個了,你知道嗎?遼東多猛獸,葬身虎口,多合適啊!”李成梁將劉台扔在了地上冷冰冰的說道:“把他扣起來,拉下去問問究竟。”
“我是朝廷命官,是遼東巡按,李成梁,你不要太囂張!我一定稟明朝廷,治你一個謀叛大罪!”劉台隻感覺兩個胳肢窩生疼,憤怒無比的說道。
李成梁看著劉台嗤笑一聲說道:“哼,你知道什麼叫稍給武將事權嗎?”
“就是打仗的時候,老子說了算!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管用,除非有陛下聖旨!老子懷疑你個狗東西吃裡扒外,陰結虜人,就能把你收監!你最好腚底下是乾淨的!經得起盤問!”
“嘗嘗遼東酷刑,坐冰坨子,我看你招不招!”
坐冰坨子是一種酷刑,就是把人光著摁在冰冰塊兒上,冰冷刺骨,痛不欲生,絕對沒人樂意嘗試此等酷刑,張居正說劉台有問題,劉台自己說自己沒問題,肯定有一個人撒謊,李成梁相信撒謊的那個人不是張居正。
張學顏開口說道:“把和劉台有接觸的所有人,都拿來詢問,互相印證一番,自然知道結果。”
隻用了半天時間,劉台和劉台聯係的傭奴就直接招了,張學顏寫了封奏疏入京,請命把劉台召回京師提問。
在劉台被押解入京的第二天,龍王爺大約是看黑洞洞的炮口不是來虛的,天空洋洋灑灑開始飄起了小雪,而後大雪漫天飛舞。
下雪了,就到了進兵的時候,李成梁立刻點齊了所有客兵,直奔鐵嶺,而戚繼光帶領一萬精兵,從廣寧直撲大寧衛,陳大成會從喜峰口四關隘出關,三麵二十一路合圍土蠻察罕汗。
自喜峰口出過富民驛、寬河城、柏山驛、會州城、季莊驛、富裕驛、可以抵達大寧衛共四百八十裡。
而從廣寧衛到大寧衛,共計四百八十五裡,途十驛,這些驛路都是洪武二十七年修。
永樂年間,寧王內遷,這大寧衛開始敗壞,最後北平行都司名存實亡,自從永樂年後,曆朝曆代都有人上諫恢複大寧衛,一直到崇禎年間,徐光啟還在說要恢複大寧衛。
這其中,尤其是以萬曆初年、劉應節、譚綸、章潢、陳全之、吳樸、周弘祖等人議複大寧河套,風力最為強勁。
所以譚綸一直說哪怕不總督軍務,也就是看看,看看也是極好的,看看之後,譚綸就要繼續再複議大寧衛,恢複那些驛路,實際控製大寧衛,能讓朝廷減少太多太多的被動了。
這和此時的北虜勢力有關,西北方向是土默特部的可汗俺答汗,這是右翼諸部,而東北方向則是土蠻部的察罕汗,這是左翼諸部。
嘉靖三十六年,北虜左右兩翼,正式決裂,左翼庫登汗不是俺答汗的對手,向東遷徙,移居天壽山脈(大興安嶺),庫登汗死後,傳位給了土蠻汗,征服海西女真、建州女真等諸部。
土蠻汗自稱察罕汗,察罕的意思就是白色、太陽,就是長生天之下最純真的黃金血統、東方的太陽,類似的延伸之意。
當然大明都叫土蠻汗為土蠻,或者圖們。
萬曆三年十月,土蠻汗手中有騎兵六萬。
而戚繼光從廣寧出發隻有精兵一萬擔任主攻方向,陳大成從喜峰口出兵隻有兩萬作為策應,而李成梁前往鐵嶺,是為了切斷海西女真、建州女真支援大寧衛。
主攻的隻有一萬精兵,由戚繼光率領,天大雪,戚繼光在稍微整頓之後,開始進軍,前鋒李如鬆率兩千人先行開拔,戚繼光為本部中軍,而副總兵馬芳、總督軍務梁夢龍為殿後,負責輜重糧草。
大軍在大雪之中,開始向大寧衛進軍。
西北風在嘶吼,天地如同倒懸,這場雪太大了,大到幾乎分不出東南西北,大到幾乎分不清楚上下的地步,人剛剛走過,踩出來的腳印,一陣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是草原上的白毛風,暴風雪的天氣裡,沒有任何動物活動,除了大明軍在前進。
梁夢龍點檢著糧草,看著這大雪紛飛,哈著氣,對著身邊的馬芳疑惑的說道:“這麼大的雪,咱們這個時候進兵,是不是不明智?”
馬芳卻搖了搖頭說道:“你信不信,戚帥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大寧衛去?”
“戚帥也是人。”梁夢龍沒好氣的說道,戚繼光也是個人,這種天氣裡,連熊羆都在洞裡麵窩著,不肯動彈,馬芳這話,簡直是不可理喻。
馬芳哈哈的笑了兩聲說道:“凍傷是大雪天非作戰減員的重要因素。”
“此次開拔之前,戶部撥付了三萬件棉衣,京營人手三件棉衣,一件棉衣作價一兩五錢,這就是四萬五千兩;又給了兩萬雙筒鹿皮靴,就咱們腳下這雙鞋,穿一雙備一雙,一雙六兩銀子,計十二萬兩銀子;風帽,三萬頂,一頂就二兩銀子,三萬頂就是六萬兩。”
風帽是一種防風帽,帽分左右兩片,帽頂遮至前額,側兜兩頰可係,一拉整個人就剩下一雙眼睛。
梁夢龍用力的跺了跺腳,這軍士哪裡是軍士,分明就是一坨坨行走的銀錠子!
馬芳將自己的兩個手互相揣進了袖子裡,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大雪會妨礙軍兵機動,輪車可能遇到打滑、陷坑的情況。在大雪的時候,道路無法通行,原先可直達的地方,可能需繞行幾十裡上百裡。在白毛風中行軍,能見度很低,不能識彆道路和判定方位,甚至無法行軍。”
“但是這就有個界限,那就是一尺深。”
“這場雪你看起來大,其實十月份的大雪,再大也就是一尺深,不影響車駕前行,你看吧,下幾個時辰,這大雪就不下了。”
“戚帥這個人,與其說是天賦異稟,不如說是觀察細致入微,萬事仔細。”
果然安營紮寨的時候,天空的雪慢慢小了,梁夢龍專門拿了把營造尺,插進了雪中,積雪厚不到一尺,僅僅差了三厘。
“神了!”梁夢龍捏著尺子,驚訝無比的說道。
馬芳依舊揣著手,他歲數大了,打不動了,看著梁夢龍驚訝的表情說道:“你知道為了出塞作戰,戚帥準備了多久嗎?從隆慶二年開始,到現在整整八年了。”
“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作者寫到這裡的時候,又想起前麵戚帥自嘲的那句話: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戚繼光隻需要一個機會,一個打仗的機會啊。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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