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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體國侯於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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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看著餘懋學求饒的模樣,就覺的有些好笑,其實餘懋學編排張居正,是南衙的一種風尚,或者說是一種話術,實在是找不到攻訐政令的點,就奔著下三路去,這種事沒辦法擺到台麵上來說,你越是禁止,民間越覺得是真的。

因為張居正和李太後有一腿,所以李太後趕走了高拱,所以張居正才能把持講筵、才能稍給武將事權、才能在首輔的位置上穩若泰山,才能用考成法苛責百官、此能富國強兵。

這種編排,朝廷處置,束手束腳,隻能當不知道,任由風力輿論的蔓延。

而後將戚繼光作為張居正門下這件事作為攻訐的切入點,一切都顯得合理了起來。

萬曆十年,戚繼光被調離薊州,前往廣州,萬曆十三年被罷免還鄉,萬曆十六年病死家中,萬曆皇帝在萬曆十年失去了張居正留給小皇帝的最鋒利的刀,之後,萬曆皇帝就失去了掀桌子的能力。

而現在朱翊鈞能這麼折騰百官,又是指責,又是怒罵,又是公審,其實都是因為他擁有掀桌子的能力,能夠揮舞著斧鉞,用武器的批判,來解決問題。

大明京營就是大明朝局穩定的壓艙石。

若是沒有戚繼光調入薊州訓練了十萬強兵,就在京師一百裡之外,高拱被罷免的時候,會那麼甘心離去嗎?

沒有戚繼光在京師訓練京營,哪怕僅僅一萬強兵,王崇古會這麼老老實實的為朝廷賣命,隻想賺錢嗎?

答案都是否定的。

朱翊鈞看了一圈,仍然沒有等到要救餘懋學的人,才開口說道:“沒人救了嗎?要救他就現在說出來,朕給京堂一刻鐘的時間,若是現在不救他,日後任何人說起餘懋學案,按同黨投入解刳院內。”

“餘懋學坐罪論斬,至少要大明十二月份,這兩個月,朕給外官的時間,說不出要救他的一二三來,日後泄泄遝遝,一並坐罪。”

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這是論語裡的話,若是事情過後,仍然叫囂,那就以同黨論罪。

“張翰!你說句話啊!”餘懋學被緹騎們摁著,抻著身子,眼睛通紅的看著吏部尚書張翰,憤怒無比的大聲喊道。

“你伱你休要胡說,這裡是皇極殿,天下神器所在!你休要胡亂攀咬!”張翰一聽就急了,指著餘懋學厲聲說道:“我和你也隻是相識,你犯下如此滔天之罪,與我何乾?”

“陛下,餘懋學無恭順之心,此事和臣斷然無任何關係,臣從未汙蔑元輔和聖母,他自己混賬,非要攀咬與臣,恐誣及善類,有傷天地之和!”

張翰的話很有意思,其實他這話就是承認了之前餘懋學的五事疏是他授意的,那是黨爭的範疇之內,黨爭這種你死我活的鬥爭,你張居正養了張楚城、王希元,那張翰就沒有自己爪牙了嗎?

但是張翰,真的沒有授意餘懋學編排元輔和太後。

張居正的考成法和糊名草榜、底冊填命之法,確確實實侵害了吏部的事權,張翰不認為自己和張居正傾軋有什麼錯的地方,是張居正在不斷的剝離吏部的事權,作為吏部尚書,張翰就不能反抗了嗎?

餘懋學自己和何心隱朋比為奸,那就不是張翰授意的了。

餘懋學完全沒想到皇帝居然把這件事拿到台麵上來說,這一下子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朱翊鈞也沒理會張翰,而是看著漏刻,等了許久揮了揮手說道:“時間到了,沒人為餘懋學說話,那就押下去吧。”

“下一個劉台。”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的學生劉台,麵色立變說道:“把他的腰牌摘了,什麼東西也配掛全楚會館的腰牌!”

緹騎伸手將劉台的腰牌拿掉。

劉台是被緹騎摁著受審,他掙紮了一下,大聲的喊道:“陛下,臣萬死,臣萬死啊,臣認罪,不用審問了,臣隻求速死啊!”

劉台怕了,他真的怕了,他怕自己的那些臟事兒被公之於眾,遺臭萬年,被人唾罵,所以他隻求速死。

朱翊鈞嗤笑了一聲說道:“你想速死就速死啊,這天下你說了算嗎?朕為天子,都不敢說掌生殺予奪之權,臣子不犯錯,朕還能閒的沒事找你們麻煩不成?”

“你想死還早呢,緹騎審完,送刑部,刑部核定後送大理寺,大理寺審定後,送通政司,死刑要三複奏,要反複調查,防止冤假錯案,你當你想死就死,有的等呢,等死的滋味怕是不好受的很。”

“有勞緹帥了。”

趙夢祐再次拿起了卷宗說道:“你前往遼東巡按,安排了自己的父親劉震龍、弟弟劉國為開中糧商,可有此事?”

“有。”劉台跪在地上,猛地打了個哆嗦說道:“緹帥彆問了,彆問了,我都認罪。”

趙夢祐繼續問道:“朝廷撲買遼東糧草,爾借著職務之便,將遼東糧事,全都撲買給了父親和弟弟,可有此事?以次充好,以陳充好,多摻土石,以謀暴利,可有此事?”

“劉台?”

劉台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就是不回話。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辦不了案子了嗎?”趙夢祐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說到:“帶人證、物證、書證。”

想要辦這麼大的事兒,那肯定要經手很多人,緹騎辦案,才不辦什麼無頭公案,曆曆有據,件件可察,既然他敢站在皇極殿上,對文官指指點點,就絕對不會有任何錯漏之處。

人證物證書證俱在,容不得劉台狡辯。

趙夢祐繼續說道:“爾陰結虜人,與喀爾喀萬戶速把亥的第五大營鄂拓克炒花,密謀燒毀鐵嶺、遼東、撫順、錦州、廣寧、寧遠、遼寧糧草,可有此事?”

“不說話?帶人證物證書證。”

鐵證如山,容不得劉台狡辯,這件案子參與人數眾多,隻要拔出一根線頭來,就能拉出一大片來。

“都是張四維,張四維指使罪臣做下這等惡事,悔不該聽他搖唇鼓舌!”劉台咬著牙看著張四維,憤怒無比的說道。

張四維卻不慌不忙的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容臣陳情,和劉台對峙一二,若是臣有罪,國法難容。”

“劉台,你為何要說是我指使?汙蔑於我?”

“我離京前往遼東那日,你到驛站為我踐行,就是那日你指使的我!”劉台攥著拳頭說道:“還敢對峙!”

“當日有我家家人在側,也有你家傭奴,當時可有十數人在場,安能任由你胡說?”張四維卻是頗為淡然的說道:“我為你踐行?我去了趟薊州,你在驛站硬要湊上來,說要討教一二,何來踐行之說?”

“還有!我何時指使於你了?我當時怎麼說的?我說西北糜爛,非冰凍三尺一日之寒,西北總兵副總兵,陣亡十餘人,遼東總兵就戰亡三人,國朝無勝,天下難安,這是不是我說的?”

“是。”劉台猛地打了個哆嗦,他忽然意識到,張四維真的太陰險了!

“那你說我指使於你,何出此言啊。”張四維嗤笑一聲說道:“你聽我說起了西北糜爛,貪心橫起,自己做下了這麼多的惡事,為何要攀咬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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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鑒。”

這就是張四維,出了事,他就是乾乾淨淨,純潔的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一樣。

趙夢祐其實特彆想把這個案子,辦到張四維的頭上,但最終也沒有找到證據,確切的說,張四維知道劉台在做什麼,但並非主謀。

張四維唯一跟這件案子有關的就是,張四維給劉台分享了下西北的成功經驗,當然說的時候,都是一種痛心疾首的模樣,告誡劉台,國法俱在,千萬不要明知故犯,到時候斧鉞加身,悔之莫及。

但張四維的話,勾出了劉台心裡那個躁動不安的心。

事兒是劉台做的,張四維沒有參與其中,便不能坐罪。

朱翊鈞也懶得搭理張四維,趙夢祐作為緹帥,其實很多次暗示,陛下若是看張四維不順眼,趙夢祐可以羅織一些個罪名,保證張四維難以逃脫,但是朱翊鈞沒有答應,緹騎辦冤假錯案,這個頭兒一開,就是始作俑者,貽害無窮了。

“有人要救劉台嗎?朕給京堂一刻鐘的時間。”朱翊鈞滿是平靜的問道。

朝堂安安靜靜,陰結虜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死罪難逃,嘉靖年間,首輔夏言、大同總兵、鹹寧侯仇鸞重賄俺答汗,最後堂堂首輔,被斬首在了西市。

劉台跟喀爾喀第五大營的鄂拓克炒花內外勾結,那就是劉台父親、劉台弟弟和劉台都要坐罪論斬。

“既然沒人搭救,那就押下去吧,查補之後再坐罪論斷。”朱翊鈞一擺手,示意將第二名案犯押下去。

這是第一個和第二個被坐罪斬首的言官,朱翊鈞的的確確傷害到了耳目之臣,但是他們失去了耳目的職責,還利用自己的權力,為自己謀利,這還是耳目之臣?

傅應禎跪在地上,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看俯首帖耳的說道:“臣死罪。”

前兩個案犯起步都是死刑,劉台的父親和弟弟都一並被坐罪,傅應禎隻覺得絕望,覺得自己怕是在劫難逃。

朱翊鈞看著傅應禎搖頭說道:“你的案子查清楚了,就是個貪腐,罪不至死,罰沒一千二白銀,明日把錢交到戶部,給驛回家去吧。”

“啊?”傅應禎茫然的抬起頭,看著皇帝陛下,滿是疑惑,前兩個人都是板上釘釘的死罪難逃,輪到他,就可以走了嗎?

“不想回去,要去解刳院嗎?”朱翊鈞沒好氣的問道。

“臣叩謝陛下聖恩!”傅應禎趕緊磕頭,而後歡天喜地的走了。

傅應禎彈劾張居正,是弟子彈劾座師,兩百年未有之事,但是之前事主張居正都不追究了,那就沒有了後續,是傅應禎牽扯到了貪腐的事兒,才被扔進了天牢裡關了幾個月,調查問題,調查清楚,就讓傅應禎走了。

科道言官一直在救這三個人,餘懋學、劉台、傅應禎,若是說救到了,餘懋學和劉台坐罪了,無一人敢申辯。若是沒救到,那傅應禎歡天喜地,還能配驛回家,這不是救出來一個嗎?

朝臣們很擅長把水攪混,而朱翊鈞也很擅長這招,無論如何歲月史書,到最後,都得解釋為何餘懋學、劉台都是死罪難逃,而傅應禎卻可以滾蛋回家。

要知道傅應禎是帶頭彈劾座主的那個。

朱翊鈞的手摸向了奏疏,開口說道:“翰林院纂修林偕春來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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