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徐渭也不得不佩服織田信長那份涵養的功夫,和司馬懿有的一拚了,當初諸葛亮給司馬懿送女裝,羞辱他讓他出城作戰,司馬懿換上女裝也不肯出城,長崎總督府用儘了各種手段,逼迫織田信長出手,攻滅長崎總督府。
織田信長是真的耐得住性子,和大明你來我往鬥法數次,始終不肯走到最後一步,不直接武力討伐。
徐渭在長崎準備了一個大大的火藥庫,就等著織田信長過來。
本來打算開春後直接運到天津衛,直入京師,徐渭離開大明時間久了,對腹地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那個貪腐橫行的大明朝,他怕這筆銀子被地方給貪墨了,畢竟徐階連查抄嚴嵩的家產都敢貪,大明官吏,還有什麼銀子不敢貪呢?
但現在來不及了,立刻就出發,防止倭人狗急跳牆。
之所以不運到密州市舶司,因為在徐渭的印象裡,鬆江府更加忠誠,誰讓鬆江府有水師坐鎮?忠誠度和軍事強相關,大軍在側,即便是心裡再不忠誠,也得表麵忠誠。
此時的大明京堂,大明皇帝朱翊鈞的禦書房裡,是大明格物院院長、大科學家、大音樂家、天文學家、物理學家、大數學家、德王皇叔朱載堉。
“陛下,物質是運動的!”朱載堉用極為興奮的神情,大聲的說道:“上次我們說到,因為分子的熱量不同,狀態各有不同,我們驗證了這一猜想,我們用真空的玻璃管倒置在水麵之上,通過改變周圍溫度…”
“好了,皇叔,可以停下了,朕知道皇叔是個天才。”朱翊鈞反複提醒,朱載堉不用一再展示他天才的那一麵了,就是那厚重的譜曲,就是無數人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山了,這還是朱載堉比較淺薄、容易追趕的成就了。
最近格物院做了一個實驗,再次驗證了任何物質都是由更小的微小分子構成的,並且這些微小的分子,在不斷的運動,進而得到了一個進一步的猜想,物質是運動的,運動是物質的根本屬性和存在方式。
進而在這個基礎上,誕生了相對運動和相對靜止的概念。
這個實驗是有些複雜的,朱翊鈞已經詳細的看過了,當然也就是能看懂的地步。
比如倭銀就有些發黑,因為倭銀含有部分的硫磺雜質,而將倭銀提煉成金花銀,就是去除雜質,添加鉛銅錫,就是增加雜質,讓熟鐵變成鋼,是碳的比例不同,根據碳含量的不同,大明已經對鋼鐵完成了科學的定義和細分。
“是需要更多的銀子嗎?”朱翊鈞看著朱載堉思索了片刻,詢問來意。
隻有在要銀子的時候,朱載堉才會從他的皇家格物院裡走出來,用略顯笨拙的方式,索要銀子,無論朱載堉是否笨拙,朱翊鈞都會給銀子就是了。
就一個蒸汽機,就值得朱翊鈞大筆投入了,更遑論其他科學成果。
“年初問陛下要了一百萬銀,還剩下四十三萬銀,並不需要銀子,臣就是發現了世界的本質,特來說於陛下聽,這看起來沒什麼用,但好像是萬物根本之理。”朱載堉笑著說道。
這次還真的不是要銀子,朱載堉就是想把發現的結果,告訴陛下,那是突破認知邊界的風景。
“皇叔,朕好像從未聽皇叔講過什麼是格物。”朱翊鈞笑著說道。
皇家格物院的格物二字,從來沒有精準定義過,朱翊鈞打算今年把這個事兒確定下來。
朱載堉一臉疑惑的說道:“陛下在設立格物院的時候,不是明確的說過了嗎?”
“說過了嗎?”朱翊鈞也是有些迷茫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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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者一,信實而已,就是格物院影壁牆上的那八個字啊,陛下親提,以朱中興花押落款。”朱載堉理所當然的說道:“格物,大體分為了三個步驟,對於不解的猜想、對於猜想的算學論證,將論證與實驗驗證,無論猜想多麼的完善,論證有多麼的合理,不符合實際驗證,則猜想錯誤,論證錯誤。”
“這不就是陛下行之者一,信實而已的最好寫照嗎?這就是格物,臣等率五經博士,謹遵聖誨而行,感觸良多,每次迷茫的時候,看到這八個字,就會豁然開朗。”
那塊影壁石可是有悟道石之稱,但凡是心裡有所疑惑的時候,站在那碑文麵前,看著那句話,心中的迷茫就會慢慢消散。
朱翊鈞愣愣的看著朱載堉,他寫這八個字的意思,就是表麵意思,行事的唯一準則,就是信實,真實可靠的實踐,不要弄那些虛頭巴腦的糊弄人。
朱載堉對這八個字的理解,也是非常深入和具體的。
“啊,原來朕早就定義過了格物。”朱翊鈞點了點頭,朕原來這麼厲害啊!
這八個字的確厲害,但朱載堉對它的理解也很厲害就是了。
朱載堉繼續說道:“因為要實踐,比如上一次我和焦竑談到了龍是否真實存在這個問題,焦竑問我,龍真的存在嗎?我告訴他,我們隻是沒有觀察到,但我們不能說他不存在,隻能說可能性很小,格物就是這樣的,可能性在零到一之間,哪怕是無限接近於零,我也不能說絕對的不存在。”
“猜想,其實就是可能性而已,我們論證、實驗,都是為了讓可能性無限趨近於一。”
朱翊鈞笑著說道:“好了,皇叔,可以了,要不拿點銀子吧,朕隻有這個了,今天鄭王府一家要搬遷到十王城了,伱要一起去嗎?”
“是今天嗎?”朱載堉愣了下,他一直惦記著這個事兒,結果到了跟前,卻忘記了。
朱載堉的父親經曆了鳳陽高牆的牢獄之災後,變得格外大度了起來,為了不影響朱載堉,鄭王朱厚烷連搬遷的事兒,都沒告訴朱載堉。
鄭王朱厚烷其實也看不明白兒子在搗鼓什麼了,但他也知道,搗鼓的東西都有大用。
德王和潞王都是很特殊的存在,他們住在通和宮的周圍,德王府、潞王府和皇家格物院、講武學堂、佛塔共同構成了禁苑,這是皇權的核心,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地方,連張居正都儘量避免對這裡伸手,除了格物院的行政,皇帝需要借助一些外廷的力量一同監察之外。
“臣這就過去。”朱載堉趕忙說道。
朱翊鈞看著朱載堉的背影,笑著說道:“慢點,不急。”
朱載堉很忙,沉浸在天才的世界裡,但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妻兒,偶爾回到現實,也會露出普通人的情緒來。
“皇叔講的你們聽明白了嗎?”朱翊鈞看著馮保和張宏問道。
馮保和張宏互相看了一眼,都搖了搖頭,天才的世界他們不懂,不過沒關係,隻要肯去了解,慢慢就懂了。
朱翊鈞拿起了奏疏,開始批閱,看完了徐渭送來的奏疏,立刻問道:“織田信長要發動進攻嗎?陳璘就在長崎,這麼瘋魔的嗎?”
馮保想了想搖頭說道:“那倒沒有,從各方麵的消息來看,織田信長還在隱忍。”
“隱忍嗎?”朱翊鈞朱批了徐渭的奏疏,讓他力有不逮就立刻撤退,大明軍會告訴倭國,大明要的,就必須給,不給也得給。
鬆江巡撫申時行上奏,皇家船艦設計院已經基本設立完成,分為了幾個部門,甲板、船殼、貨運、航海、檢驗設計、規劃等等,主要工作就是對平式甲板的規劃、船殼強度的提升、貨物裝運的統籌、航海技巧的精煉、用比例模型檢驗設計、天文水文影響。
設計院也是研究院,專門研究如何全方位的提高船隻的各種性能,比如最近皇家船艦設計院,就打算繼續研發船殼包銅,銅很貴,但包銅為船主帶來了豐厚的經濟收益。
具體來說,包銅可以讓航速加快,可以讓船隻更加堅固,防止事故,增加航海安全,增加壽命,隻需一次順利的來回,船主即可收回包銅的成本,之後帶來的全部都是淨利潤,就像是水密艙一樣,造價會貴一些,但相比較船隻安全,這點成本,又不值一提。
申時行的奏疏裡,還說了兩件事,第一個就是去年年底的時候,他就提到了希望開海投資中的一些風險較高的項目,將風險通過交易行向下攤派,當時朱翊鈞以時機未到為由,拒絕了這個提議,申時行這是舊事重提。
具體而言,比如元緒群島的開發,需要大量的白銀,但風險還是極高的,大明官園的比例已經很高了,優質島嶼已經占據,朝廷繼續投資深入開發,恐怕會麵臨成本無法收回的風險,不如對某個區域打包,放到交易行裡,籌集到白銀用於開拓。
申時行的這個想法很好,也不隻是第一次提出了,朱翊鈞原則上同意這件事,但他還是朱批了:時機未到。等航海技術再成熟一些,再進行交易行籌集白銀開拓之事,將開拓的風險再降低一些。
風險和收益是對等的,但風險就是風險,某些時候,朱翊鈞的確是個仁君,願意去海上冒險的人,都是開海政策的擁躉,需要保護的同行者。
申時行說的第二件事,是航海保險。
無論大明把巨輪建造得如何龐大,如何堅固,但海難事故也還是在不斷重複上演,大明商舶的回航率因為近海商貿不涉及遠洋,回航率超過了九成,但每年出海的一百條船裡,就有十條永遠沉沒在了大洋之中。
海貿的巨大損失,讓船東們傾家蕩產,保險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誕生的,但是因為沒有成文規定,整個保險行業的發展是極其無序的,甚至成為藏汙納垢之地,保險成了騙錢的行當,對這一亂象,申時行深惡痛絕。
為了保險行業的健康有序發展,申時行請命,由鬆江市舶司牽頭,五大市舶司、五大遠洋商行進行聯合統籌,建立保賠房,專設保賠理事一人,由鬆江巡撫兼領,負責定損、定責、保賠等事。
“下章內閣戶部。”朱翊鈞思索了下,沒有馬上朱批,而是讓內閣、戶部都拿出意見來,申時行的本意是好的,但這東西,朱翊鈞比較謹慎。
安特衛普,尼德蘭(比利時)地區南方城市,是尼德蘭地區最繁忙的港口,在安特衛普這個地方,船隻保險的裡程是33000裡,這些保險商人,定價時,會綜合考慮噸位、船隻數量、航線上是否有海盜等諸多因素,整個保險市場,平均的收益率大致是2-3%,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了。
朱翊鈞之所以謹慎,是因為保險,非常容易變成收租的行業,也就是說,很容易成為大明聚斂手段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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