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歎口氣:“我也覺得這事急了些。”說罷看薛老爺,“郎君,你好好跟母親說。”
薛老爺頓時火冒三丈:“這有什麼好好說的,老二一家都願意,母親你到底有什麼不滿?”
有什麼不滿,以後她的二子吃喝都要自己花錢了,她想要貼補二子,家裡仆婦管事盯著緊,把她當賊一樣防著,東西竟然送不出去,好容易送出去了,仆婦竟然敢拿著冊子去給二兒媳索要。
薛老夫人拍著桌子罵:“你個不孝子,我進宮告你去!”
聽到這話,薛夫人扶住薛老夫人肩頭,柔聲說:“說到進宮,母親,您可彆生氣,病才養好,萬一進了宮犯了病,可是殿前失儀。”
薛老爺立刻找到了理由,沉聲說:“我看還是彆進宮了,身體才好,母親先前延醫問藥多時,陛下也知道,不會怪罪。”
何止不會怪罪,她的病還被太醫院診治為癔症,難聽點就是發瘋,隻怕陛下也不願意讓她進宮。
薛老夫人頓時急了,要是真告假不進宮,就坐實她得了瘋病了,以後都不能進宮,本來就沒多少情分,這樣誰還記得她的公主身份!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們就彆操心了。”薛老夫人也不說兒子不孝了,“我好好的,你們該乾什麼乾什麼,彆總守在這我這裡。”
薛夫人一笑,這才說:“景雲和他媳婦來給您拜年了。”
周景雲和莊籬從外間走進來,對薛老夫人施禮。
薛老夫人原本就不喜這個莊籬,如今再看更覺得這女子令人不舒服,又瘦又小,一雙眼黑黝黝,神情冷冰冰,大過年的沒有半點喜氣。
“阿籬當初還想給老夫人您看病,吳太醫也有這個想法,隻是母親你福大,被太醫院治好了。”薛夫人在旁笑眯眯說,“她也沒能儘心儘孝。”
薛老夫人到嘴邊的挑剔話咽了回去,這小女子口舌厲害,又懂醫術,太醫們都知道,萬一出去說她病還沒好,她可是有嘴也說不清。
“多謝你了。”薛老夫人擠出一絲笑,讓仆婦取來一袋子錢,“給你的壓歲錢。”
莊籬施禮道謝,上前接過,周景雲也跟著再次施禮。
薛夫人見莊籬拿到了錢,便帶著他們告退,又喚薛老爺:“郎君來陪景雲吃杯酒吧,彆總在這裡惹母親生氣,母親這裡有我呢。”
薛老夫人在旁擺手:“你忙你的吧。”
以前這個兒媳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必須放在眼前調教敲打。
現在這個兒媳更是看著不順眼,但看多了晚上還會做噩夢,隻能少讓她出現。
薛夫人並不在意,笑著施禮告退。
薛老爺巴不得趕緊走,跟著出來了。
“辛苦郎君了。”薛夫人一臉心疼地說,“母親病剛好,脾氣有些不好,你多哄著點,我們孝順她。”
孝順可真不容易啊,薛老爺拍了拍薛夫人的手:“多虧有你。”
看著這一幕,莊籬在後忍不住笑了。
薛夫人錯後一步,讓周景雲和薛老爺說話,對她擠了擠眼,低聲說:“看到沒,當人兒媳當人媳婦很容易的,說些好聽話,少做些事,人人都誇你是好人。”
莊籬低聲說:“小心母親和世子怪你教壞我。”
薛夫人笑意更濃:“好人是永遠教不壞的,而壞人,則需要壞人磨。”說到這裡握著莊籬的手,“你可不要學我,過了半輩子才大夢初醒。”
莊籬看著薛夫人,一笑:“能大夢醒來就好,雖遲了些猶未晚。”
這孩子看起來怪怪的,臉上帶著笑但眼裡並沒那麼開心,難不成東陽侯夫人又背後嘀咕什麼了?薛夫人沒有再多說,今日是來玩的,其他的事待她見了東陽侯夫人再問吧。
“走,去看看姨母為你準備的宴席。”
……
……
“我不是來吃伯母宴席的。”前廳裡薛四郎連連說,“分家了,我知道。”
薛老爺瞪了他一眼:“分家了你也姓薛!說什麼胡話!”
薛四郎忙又連連施禮:“伯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也有宴席,有客人可訪,我聽說世子和少夫人來了,特意來見個禮,就不吃飯了。”
周景雲對他一笑:“四郎多禮了。”
薛老爺麵色稍緩,不過還是哼了聲:“你有什麼客人,狐朋狗友彆拉家裡來。”
薛四郎帶著幾分得意:“可不是狐朋狗友,是上官月。”
薛老爺剛緩和的麵色頓時大怒:“還說不是!怎麼把這個東西帶進家裡來!”
出身不堪,紈絝子弟且不說,誰人不知金玉公主不喜此子,金玉公主性情乖張暴虐,萬一引來麻煩就糟了!
“伯父,你彆瞎說,你還不知道吧?公主馬上就要認下小郎了,以後他就是公主之子。”薛四郎大聲說,“論起來,咱們跟他也算是親戚了。”
薛老爺呸了聲,跟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外室子論什麼親戚。
周景雲對薛四郎一笑:“好了,去玩吧。”
薛四郎對他一禮,轉身跑走了。
薛老爺沒好氣甩袖子,招呼大家入席:“彆理會他。”
周景雲跟著薛老爺入座。
莊籬落後一步,看了眼薛四郎離開的方向。
“阿籬,來姨母這裡。”薛夫人招呼。
莊籬收回視線含笑走過去。
……
……
薛家二房的居所比大房地方也不小。
尤其是深得薛老夫人寵愛的薛四郎,自己就有一個小庭院。
暖亭裡擺了一桌宴席,有酒有菜很是豐盛。
“這不算豐盛,我娘當家後小氣的很,要是以前跟著祖母,山珍海味都有。”薛四郎說。
坐在他對麵的上官月,正興致勃勃打量四周,滿眼稱讚“這比我的樓船上不遜分毫啊,四郎你這日子過得可真不錯,果然是皇親出身。”
說到這裡又一笑。
“你我果然相當。”
這話說的薛四郎眉飛色舞,沒想到在上官月眼中,他的地位這麼高,忙舉起酒杯:“以後你我就是親兄弟了。”
輩分好像不太對,但不管了,無所謂。
上官月顯然也不在意,舉起酒杯:“我敬哥哥一杯。”
兩人碰杯一飲而儘,再大笑。
正熱鬨間,有婢女從外走進來。
薛四郎這邊的婢女看到了,有些驚訝:“彩蘭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這是薛大夫人那邊的婢女。
薛四郎也看過來,見彩蘭手裡拎著一個食盒。
彩蘭的臉上帶著笑意,眼神有些凝滯:“夫人知道公子宴請,讓來送一道菜。”
薛大夫人做事一向周全,得知侄子有客,添一道菜也合情合理。
薛四郎高興地站起來:“大伯母真好。”
他忙親手來接。
上官月則看著這婢女,神情隨意,但握著筷子的手攥緊。
那婢女看向他,上官月隻覺得視線瞬時凝滯,眼角的餘光能看到薛四郎在打開食盒,婢女們圍著說笑,但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眼前隻有婢女一張一合的嘴,然後看到一個字一個字漂浮在空中。
“明日午後章家醫館等我。”
上官月的嘴角彎彎,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今日來對了。